“疼么。”
陶阮手中的镊子在最小的一块儿玻璃碴周围游走,碎屑实在太小了,他下不去手,反复几次之后忍不住问道。
“快点。”韩骥皱眉催促。
光清理那块儿玻璃碴就用了十分钟,结束的时候,连陶阮脑门都冒了汗,韩骥却始终面色泰然,甚至还有几分不耐,仿佛下一秒就又要催他快点。
“还挺能忍的。”
“什么?”
“我说你,”陶阮抱着胳膊,“腿上的伤呢,不处理一下?”
“不用。”
“为什么不用?”
“你到底想干什么。”韩骥皱起眉头,面色愈发不善,“伤口也处理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说完,甚至不等陶阮说话,拎起黑色的夹克外套就要离开。
陶阮扔了手中的棉签,神色也冷淡下来:“不是坏人你心虚什么?”
韩骥头都不回。
陶阮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大大地迈了一步,做出“请”的手势。
走就走呗,走了他正好睡个清净觉,省得热脸贴人冷屁股。
韩骥走到玄关,陶阮的白球鞋被蹭上一丝血迹,暗红色的,现在已经干涸。
陶阮站在客厅里没动。
韩骥关上了门,锁芯发出咔挞一声,在深夜里格外清晰。
陶阮盯着仿佛从未打开过的门,默默看了很久,然后锁门,进卧室,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下午三点。
他从不设闹钟,生物钟规律到令人发指。被子被睡得柔软蓬松,纯白色,像朵巨大的棉花糖。
陶阮神清气爽地起床,睡饱了,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他趿拉着拖鞋进浴室,经过饮水机的时候接了杯水放进冰箱,待洗完澡,杯壁上已经结了层冰霜。
备注潼哥的人又来了新消息——
:还没原谅我呢?
:我保证不会再出现昨晚那种情况了,行不?
擦完头发,手里那杯冰凉冒着冷气儿的的水滚进喉咙,陶阮舒服地眯起眼睛。
想到昨晚,陶阮脑海里蓦地闪过一双戾气十足的眼睛,黑夹克,屈起的腿,还有那盛气凌人的一脚。
“哪能呢,潼哥说笑了。”待回过神来,陶阮低头回消息。
想起那张脸,他一阵恍惚,心不在焉地发了条语音过去。那边的刘潼一听就知道他心里还有气,不过,昨晚的事儿,也确实怪他不地道。
陶阮是他高价挖来的DJ,外貌条件和专业技术皆是上乘,每晚往那舞台一站就是活生生的金字招牌,不说三分之二,小熊酒吧一半儿的人都是冲着他来的。
本来是件好事,奈何陶阮实在太扎眼,昨晚,酒吧包厢一位熟客开了高价,想要请陶阮进去坐一坐。
酒吧夜店这一行,陪酒什么的并不少见,但在包厢里陪酒的,还是陪的那种人,就很难说清楚了。
对于这种人,陶阮是一概不理的。
刘潼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陶子,你也知道,现在是旺季,我就指着这几个月多赚点养老钱。咱酒吧,什么样的混子我都不怕,也不怵,唯独里面那位,”刘潼声音低了下去,“他家祖上就是混黑起家的,黑白通吃,实在是不好惹。”
刘潼话说的憋屈,但也确实没说错。包厢里那个,李漆,明面上做的房地产生意,暗地里,那些勾当令人心惊。此人男女通吃,两天前到酒吧消遣的时候一眼注意到了陶阮,接着来了三天,晚晚都点名要陶阮进包厢。
“潼哥,你请我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陶阮皮笑肉不笑,薄薄的眼皮掀起来,看人的时候劲劲儿的。
刘潼被他看得愣了下神,反应过来后皱眉,“是,我们是说好了,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
“我只做我该做的。”陶阮打断。
“陶子,我们这一行,哪分的那么清。别人天真也就罢了,你还不清楚吗。”刘潼苦笑。
陶阮眼神一暗,他当然清楚。
刘潼继续说:“我陪你进去,就敬杯酒,算是给哥一个面子,行吗?”他姿态放的低,也想好了说辞,一会儿进去,就说陶阮身体不舒服,喝杯酒意思一下,当作赔罪,想来也不会太拂李漆的面子。
可惜事情并未如他想的那般。
李漆喝多了酒,自打陶阮踏进包厢的那一刻起,一双眼睛便钉在了陶阮身上,再没下来过。
后面发生的事,对于陶阮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扔了手机,不想再回忆,刘潼的电话却不依不饶地追过来:
“好了,别气了。这周末你休息,哥好好给你赔罪。”
陶阮兴致缺缺。
挂了电话,他钻进录音室,一待就是三个多小时。期间也不觉得饿,等到肚子发出咕噜声,陶阮眯着眼睛看向落地窗,窗帘已经染上黄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