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正很快就判别出来,陆迢胸前的伤口是新刺的。
毕竟证据就摆在眼前——大爷旁边,坐着个姑娘,正在擦拭带血的短匕。
伤了大爷还敢如此做派,司正当啷一声拔出手中长剑,下一瞬就被旁边的司午抵着手背给按了回去。
司正气急,“午哥,她——”
她敢伤大爷!
司午低声呵斥:“住嘴,不得在姑娘面前放肆!”
司午走上前,近了才看见秦霁和陆迢手上连着的一副手铐,又心惊了一回。
从金陵到济州,他都跟着陆迢,因此再清楚不过,姑娘是被大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
此情此景,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他躬身行了一礼,“姑娘,敢问发生了何事?大爷他这是……”
“还没死呢。”
没有任何解释,秦霁语气冷淡,微弯的眉眼里流露出些许遗憾。
她这样直白,反叫司午哽住,说不出话。站在后边的司正一口气上不去,又拔出长剑,照样被司午拦下来。
司正气急,“午哥,这还有什么好说?就是她刺伤的大爷!”
司午收掉他的剑,“那也轮不上你动手,大爷醒后自有判定。”
司正被迫和司午达成一致,跟着他到草垛边给陆迢处理伤口。
司未和赵望不多时也赶了过来,二人见到秦霁,一时都有些心虚。
他们待她照旧恭敬,赵望躬身道:“姑娘,大爷准备了商船,咱们不若先离开此地。”
秦霁抬起左手,皓腕上紧密贴合的手铐转动时流出潋潋银光,银光流向相连的链条。
清响之中,银拷另一端微微滑动,露出了陆迢手上一圈圈的红痕。
每一圈,都是用力往外拔过的痕迹。
不理会其余人或惊讶或怨怼的眼神,她只冷声问赵望,“钥匙。”
赵望不敢抬头,“姑娘,我也没有钥匙。”
诚然这副手拷是他找人打的不错,可钥匙只配了一个,大爷自己留在身上。
从胭脂阁回来的当夜,大爷便给了他一张图纸。手铐一只大一只小,尺寸给的详细,赵望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用法。
他小心劝道:“大爷醒后会帮姑娘解开的,此地危险,姑娘不若先同我们走吧。”
秦霁撇过脸,被铐住的那只手握成了拳。
赵望二人看到记号追来时知道山上有两个人,特备了一副担架,原是考虑到秦霁身体虚弱或许用的上,不曾想最后躺上去的人会是他们大爷。
一行人在夜色当中上了一艘商船。
商船中等大小,后半的船舱里装满了丝绸和茶叶,济州退出来的暗卫则纷纷乔装成小厮或是舵手。
秦霁和陆迢的厢房早就布置好,被褥或是巾帕,茶水或是小食,一样也不缺。
赵望退出去前回望向躺在床上的陆迢,坐在一旁的秦霁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轻叹一口气后转过身,正撞见一脸不忿的司正。
不待司正开口,赵望对着他用力一点头,又折回门边。
司正心里的火气霎时平了些许,其他人明知是这女子伤了大爷,不当即报仇也就算了,还好生伺候是什么道理。
还是赵侍卫忠心耿耿,不愧是大爷跟前的人。
接着,司正就听到了赵望谄媚的声音。
“姑娘,你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喊司未,她就在隔间,晚上都醒着呢。”
回应赵望的只有锁链晃动的响声。
司正闷着火跟在赵望后边,出船舱后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赵侍卫,你们为何要对她那么客气?她可是伤了大——”
“司正。”赵望打断他的抱怨,“你好好想想,大爷肩后的伤如何?”
“深,重,但不能立刻伤了性命。”
司正一边想一边说,说完忽地一怔。
以大爷的功夫,既然一时性命无碍,又如何会被一个女子伤到?
除非……是大爷有意让着。
司正猛地一抬头,神情满是诧异。
赵望拍拍他的肩,“正是如此,以后不许再对姑娘无礼。”
厢房内,外面的人声散尽后,秦霁吹灭了烛灯。
八月十五,圆月似银盘,明晃晃的月光从小窗探进厢房,将此间陈设照得一清二楚。
秦霁独自坐了良久,直到有些微困意冒出,才在陆迢身侧躺下。
今天太累,她不能只顾着生气,还需要好好休息。
再醒便到了隔日,手上的银拷已经没了。
陆迢的声音隔着舱壁传了过来,他正同人议事。两刻钟后,陆迢回到这间厢房。
房内空空,秦霁去了另间洗漱。
船行得很快。
陈寻虽派了兵在各个渡口严查,却想不出他们会出现在一条去往金陵的商船之上。文书齐全,货物周到,并未引起任何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