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未等他走了一段,才要跟过去,被赵望一把拉住,反往后踉跄了两步。
她“嘿”了一声,正要生气,赵望立即双手合十,半假不假地躬身讨饶。
“姑奶奶,你可讲点道理,大爷过去了,还用得着你什么事?”
司未的拳头堪堪碰到他的衣角,停了下来。
好像……是这个理。
她转过头,听雨堂两扇雕花门已经合到了一起。
房内,秦霁单手支着下颌,另只手搁在案上。指尖捻起一张薄薄的书页,将翻未翻。
听见门开的声音,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放到小桌上好了,我待会儿就喝。”
司未只要去了那张小桌旁边,轻易起不来的。
秦霁只想自己待着。
陆迢往那桌面瞥了眼,一本银针穴道图,一盘吃到一半的糕点。
动动指头也知谁过的如此惬意,怪道近来司未这么喜欢跟着她。
他在小桌旁的软榻坐下,放药时在桌面又瞥见了一盒胭脂。
那日从胭脂阁回来,她的妆台上多出了不少胭脂,桌上挑出的这盒却恰巧同今日茶馆带回来的那件一模一样。
良久,陆迢合上胭脂盖,屈指在桌面轻叩了两回。
他跨进来之后,秦霁一下便听出了是谁,手上的书翻了好些页人也没有乱动,这会儿实在是不得不理。
她应声回头,眨眨眼,不算夸张的惊讶,“大人?”
“过来喝药。”
药汁黑苦,她坐在榻边,用调羹小口小口咽了下去。
陆迢不幸见过陆悦喝药的模样,喝一勺吐三回,哭闹不停。自此他便不愿意看别人喝药,尤其是女子。
可她喝起来却很不同,脸色一变未变,每次都是乖巧娴静。
陆迢也不知自己的手何时伸了出去,停在秦霁的腮边,指腹按着,擦干了她唇角的一点药渍。
“你喜欢这样的胭脂?”
桌上只有一盒胭脂,今早拿出来给司未用过。
秦霁道:“这盒胭脂的颜色自然许多。”
陆迢眸光在她脸上晙巡半天,这张小脸因着血色不足,只剩下雪月一般的白皙清透。
指尖点了点她的腮,“哪里有颜色?”
“我没涂。”秦霁侧脸躲开,不留神被他拉着坐得更近了些。
“为何这胭脂的颜色自然许多?”陆迢正经问她。
比起奇怪的话,秦霁更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
“这盒胭脂的颜色是红蓝草染出来的,与那些花瓣,朱砂做染料制出的胭脂不同,涂在脸上才知道。”
秦霁长话短说,瞥见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咬了会儿唇,又道:
“红蓝草喜阴湿,不耐热,金陵种的或许不多。我们京城的胭脂都是由红蓝草制成,上次带回来的胭脂里,只有这一盒才是。”
她说完才要起身,陆迢便伸臂将人揽在了自己身上,目光定定落在她柔润的唇瓣。
秦霁才喝完药,抿过唇,上面还有浅浅一层水光,像刚洗过的樱桃。
他挑指将她鬓边的碎发捋向耳后,露出一只小巧白净的耳朵。
“药不苦么?”
“不苦。”秦霁答得很快。
陆迢不信,压下脸,要自己试一试。
好凉。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抬脸时眼神说不上柔和。
秦霁一只手捂着嘴,另只手捏着拳抵在他的胸口,“大人,我才喝完药,还不舒服。”
声音娇娇怯怯,细听还有一点委屈。
陆迢凝着她的眼,半晌,在她的手心啄了啄,“你最近病得勤,把熏炉用上好不好?”
“好。”秦霁垂眸,长睫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盖住了眸中不耐。
*
秦霁一病就是好几天,陆迢像是一阵寒风,稍离她近一点,便会引起她头晕咳嗽。
陆迢这日有心晚些去上值,起得也比平时晚。
他支肘,侧卧在床上,丹凤眼半阖着,慵慵散散转向身侧,却只看到一个歪斜的软枕。
头脑一瞬空白。
一瞬空白过后,他掀起眼皮,瞥见了睡在里侧的秦霁。
他们之间空出了两尺。
她说不想过病气给他。
小姑娘颊侧贴着几缕乱发,脸色平常,只是唇色有些发白。
陆迢静静望着她,好一会儿,他俯身靠近,离她只有一寸之近时停了下来。
“秦霁。”
细密的羽睫轻轻颤动,并无回应。
他的吻将落未落。
罢了。
他愿意在她身上多花一点耐心。
陆迢出了门,秦霁才从被中拿出握成拳的两只手,白嫩的手心已经被汗浸湿。
他方才叹了一口气,很轻,微不可察。
分明骗了她,还要在这里惺惺作态。
秦霁蹙眉。
他骗她是一次,还是两次?
这一整天,秦霁毫无胃口,任司未想出什么菜名,她只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