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突然很大声,似是急于澄清自己并非是在吹捧,见吓了莱恩一跳,陳銘時不好意思起来,很小声地辩驳道:“是真的。我十二岁到纽约看姑婆,我姑姑是美国芭蕾舞学校化妆师,她带我看过你们的期末演出,就在圣诞节前,你当时跳的是Monument for a Dead Boy, 当时我立刻原地石化了。”陳銘時放佛是重现他当年的状态,直直地看着莱恩,“Leon, 你是我的启蒙,我才明白我的确是不一样的。”
莱恩透过他痴痴的目光,追溯到那段回忆,十年而已却像是上辈子。
《少年诔》Monument for a Dead Boy*是荷兰编舞家鲁·范丹齐希所创作的独幕舞剧,用闪回手段、非线性叙述方式和电子音乐,讲述了一个心理压抑的同性恋少年如何最终被自己的欲望所毁灭,是同性恋题材芭蕾舞的破冰之作。
这是莱恩用来刺痛母亲的利刃。
当时他发现自己有些不同后,没花多久就淡然地认同了自己的取向,母亲发现端倪后愤怒地指责和谩骂,让本就岌岌可危母子关系面临破裂,叛逆的少年用这个作品向台下的母亲示威。
莱恩还记得,母亲原本满是骄傲地坐在台下,他的儿子在演独幕剧,所有的视线都看向她,这让她感同身受地亢奋。但是在听到了一些声音后,她回过味来,明白了儿子无异于在公开出柜,莱恩记得她的脸当时就由红润变得煞白。
散场后,走出剧场,她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寒假莱恩都没有回家,在宿舍和零星几个离家远的同学过的圣诞节。
那是个好冷的圣诞节。
陳銘時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在,“我现在还会背杜鲁门·卡波特的开场语录:‘没有畏惧,没有犹豫,他只是在花园的边缘驻步,仿佛遗忘了什么;他站在那里回望无花的花园和低垂的蓝天,回望他留在身后的那个少年’……”
长大的少年和幼时少年共舞,姿态和特点相同又相异,小男孩投入了大男孩的(自己)的怀抱寻求庇护,他仿佛在问:我还能去哪里,除了去找我自己?父母之爱将他撕裂,异性让他难堪,于是他从学校的另一个男孩身上寻找别样的安慰、别样的理解、别样的柔情……
陳銘時看见莱恩也是怔怔地立在原地, 他鼓起勇气握住了莱恩的双手,出神地诉说:“我就是你留在身后的那个少年……Leon, 我……”
莱恩如梦初醒,他挣开对方,向后退了三步,“那个,陳銘暂先打住啊。”
陳銘時这突然的表白打得他措手不及。“我能对你产生一些影响,我很感动,真的,my honour. Actually quite flattered. 可能我是你发现的第一个同类吧,但是,銘時,咱就此打住,你明白吗?”
陳銘時的眼里已有了泪光,他依旧没有全然死心,“老师,我知道我们这种身份,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讲出去的,我发誓我……”
“你误会了。”莱恩打断了他,“我在学校就能跳这个作品,我是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的,别人爱咋想咋想。但是我的……爱人,他身处的环境没有那么自由,我不能影响他。”
他脸上那淡淡的笑容和温柔的口吻,彻底击碎了陳銘時的幻想,他低垂下头,却很快又抬起一张勉强的笑脸:“我知道了老师,那你们要加油哦!”
莱恩也以真挚地笑容回应:“会的谢谢,你也是。”
“我一定会的!老师今天辛苦了。”銘時向后一步,鞠了个躬,然后跑着离开了。
莱恩望着他的背影,想这真是个明媚的年轻人。他不仅感动,更能理解他,因为他也在懵懂的时候遇到过另他惊艳的人,他常为他的幸运而感恩。
节目播出的时候,《凤仙花》只剩下四天就要首演了,但是祝君安还是挤出时间准时收看。
郭心悦、邓候和陳銘時的三人芭蕾《抉择》让人耳目一新,成功晋级。祝君安从编舞的角度也对这个节目十分欣赏。莱恩扒拉着祝君安怀里的拿铁,“一会你看姚魅那组,他自己编的舞。”
“是吗?”祝君安一听就来了兴趣,他对姚魅印象也很深,这样一个拥有独特美貌和强烈个人风格的舞者,自然是节目的焦点。
大杉和姚魅的作品《化蝶》被排到了最后一组,可能是节目组出于节目效果的考量,想让他们当大轴。
婚礼的喜乐声中,妖魅身着一身华丽的红色婚服缓缓走上舞台,他的神色是那么悲伤,因为他正缓缓地走向爱人的棺木。
他的每一步都迈在观众的心尖上,他的脚步既绝望又喜悦,既畏惧又急切,仅仅几步就让人感到这矛盾的心境,但是又是那么的端庄,头上的头饰都纹丝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