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清义无反顾地奔了过来,一头扎在李凤起的怀中。
他无奈地将弟弟抱在怀中,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长发。
李元清的声音闷闷响起,“你喝酒了。”
“嗯。”李凤起的手宽大而温暖,在他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王大人请我去他府上做客,便喝了一点。”
“他请你做什么?”李元清从他怀里冒出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看。
李凤起微微仰头看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的人,正色道:“他有意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我。”
李元清深深皱眉,“你没答应吧?”
李凤起点点头,“自然是没有答应的。”紧接着,他看也不看李元清的脸色,便直言道:“他迟早是你的皇后,我怎敢肖想。”
李元清深吸一口气,怒道:“朕不会娶她的,阿兄你别乱说。”
“说的什么胡话。”李凤起只当他是在说气话,不经意问道:“陛下今天发这么大火,到底是谁惹到你了。”
“阿兄真的想知道?”李元清不说话,用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直到李凤起连连告饶。
直到三更天,李凤起都没能走出这座宫殿,他耗尽心力,好说歹说,才把人哄睡着。
李元清整个人陷在锦被当中,这些日子他没有睡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白皙精致的脸上难掩疲惫。
李凤起为他掩好锦被的时候,发现他的脚底竟然血肉模糊,俨然是方才赤足踩在地上的时候扎破的。
李元清睡着后,不喜旁人触碰他,李凤起倒是个例外。他替李元清处理好伤口,时辰已经不早了。
月上柳梢头,李凤起这才披星戴月地出了宫,回到王府。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李元清睁开了眼睛。脚底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留下密密麻麻的酥麻与瘙痒,让人更觉难耐。
皇帝寝宫内灯火通明,宫人们跪倒一片,身子抖若筛糠。
李元清冷冷地看着那个被砸破头的宫女,寒声道:“安陵王是用哪只手碰的你?”
她颤抖着声音道:“奴、奴婢记不得了。”
李元清的眼神平静而残忍,他启唇轻声道:“埋了吧。”
宫外,月光洒落一地,犹如素缟。
(三)
阿兰公主身子娇小,哪怕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可外人看来,还是不大显怀的。
她吃不惯宫里的食物,每天睡觉的时候都睡不安稳,又害喜害得厉害,这样日日折磨下来,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这一日,春和景明,天朗气清。
她躺在一张竹椅上,身旁放着一些没有做完的针线活。李凤起轻轻地来到她身旁,放轻了脚步,拿起她的女工一看,不由得笑了。
那是一顶帽子,用狐皮缝制而成,上面还歪歪扭扭地绣了一只小狼,可制作它的人手艺实在是不精,狼被绣成了一只幼犬。
阿兰觉浅,她缓缓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后,唇边缓缓绽开一个轻柔的笑。
“你来啦?”
李凤起心中一柔,握住她放在身侧的冰凉的手,用掌心温暖着,“我吵醒你了?”
阿兰摇摇头,指尖点了点隆起的腹部,“是这个小家伙踢了我一脚。”
李凤起笑道:“这般有力气,一定是个男孩儿。”
阿兰叹了口气道:“如果是个女孩儿呢?”
李凤起道:“若是个长得像你的女孩儿,我就把她养在身边,要什么给什么,日后再为她寻个好人家。”
听到这里,阿兰有些感伤道:“非得嫁人不可吗?”
李凤起话锋一转:“不嫁人也好,只要她愿意,王府那么大,养她一辈子不成问题的。”
阿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笑得前仰后合,“那我们母女两个可要赖上王爷了。”
李凤起的心简直软成了一滩水,“那是自然,我甘之如饴。”
“是时候该给我们的孩儿取个名字了。”李凤起道,“在中原,取名字是一等一的大事。”
阿兰倚靠着他的臂膀,心中有种莫名的踏实,“不急,既然很重要,那就慢慢想。”
“以后......”
“以后的事,不必考虑了。”阿兰淡淡道,“以后对于你我而言,都太过于遥远了。我是个命比纸薄的人,朝不保夕,只要你现在还爱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哪里敢奢求以后的事呢。”
风乍起,两人之间一时间沉默无话。李凤起抱着她的力道,却逐渐增加了。
一片茂密的梧桐林,繁密的枝叶遮挡住了天空,阳光从缝隙中透出,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阿兰依偎在李凤起怀中,或许在这一刻,她的心是平静的的。
半生颠簸,很久以后,阿兰也会想起,曾有这么一个人,给予过她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