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易洪宇就知道她的烦躁缘于何处。
易洪宇不清楚林修逸的身体是如何禁得住这种长途跋涉。
为了到达目的地而穿越小半个森林,即便在林宅健身室锻炼一整天也不会比这更疲惫了。
再一次遇见横亘在地的枯树时,易洪宇再也懒得从延申到远处的植物群中绕过去。
——他撑着遍布细小毛刺的树干一跃而过。
自午时开始,又从深夜走到天明。
易洪宇甚至考虑到慕容漱玉戏耍人的可能性。
但看到她也是皱着眉头一副厌倦疲怠的模样才稍放疑心,想林修逸的确有可能在这里。
远处传来野狼嚎叫。
慕容漱玉停下脚步,辨认片刻,走到杂草覆盖的地面处蹲下,摸索着移动了什么。
一时野禽惊啼,地下轰隆作响。
长着青苔的地面裂开缝隙,出现一条向下的阶梯。
白炽灯照亮地下通铺的白。
鞋底带出一地土壤碎屑。
轰鸣再次作响,背后的自然光线被隔绝于外。
穿过长长走廊走到尽头,没见到人的影子。
慕容漱玉伸出手指解锁大门。
门后有人迎了上来。
“漱玉姐,你终于回来了?——这人是谁?”来人看着起码得有四十岁高龄,见着慕容漱玉立马展露笑容。
“是林家的人。”慕容漱玉脚步未停,口中问道:“卫鹤,林修逸现在如何了?”
慕容漱玉并未多介绍易洪宇,卫鹤也不在意她突然带了人来,往治疗室边走边回答:“还是没有效果……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微弱。”
易洪宇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又一道大门开启。
“……哪里都没有反应,会不会是认错了人?”
二人脚步停在这里。
易洪宇也停下。
隔着一层玻璃,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躺在平台上的人宽大的病号服敞开。
身上的电极贴片联通着数十根电路线与吊瓶缠绕在周围,旁边监测生物磁的机器呈现的绿色数据稳定刷新着。
……
这人难道是林修逸?
即便曾经做过林修逸已死的猜测,但当此刻真见着他这副生死未知的模样,易洪宇心脏一绞,翻起冰冷怒意。
整个房内一片森冷的白,他走到玻璃侧边,拧开不起眼的小门。
走向被线路连接的平台。
黑色的电极磁片贴在身体各处,黑白醒目又刺眼。
苍白,单薄,肌肉消减,长期没有修剪的头发往后散着,甚至显得中性。
平白生出一种破碎感。
……是消失两月的林修逸。
在易洪宇眼中,林修逸从来都是强大耀眼的,即便是后来躺在病床也是宛如梦中般的平静。
而现在这些从心底冒出的词汇,让易洪宇感到一阵无名火起。
对易洪宇来说,像是心疼难过这种软弱的情绪,早在幼年时期就被他不知丢去了何处。
而每当面对这种内心被刺伤般的场景,他所表露的就是愤怒。
连在林修逸身上的针管线路被他统统拔除。
双臂穿过这具失去意识的躯体的脖颈与膝盖,将其一把抱起。
林修逸的身体仿佛只剩下了框架,轻的让他心里一瞬恍惚——曾经他把林修逸从疗养院偷到温室,可是需要使劲儿把他扣在怀里才能搬得动。
离开玻璃房间,往门外走去。
“他不能离开这里。”卫鹤终于把视线从慕容漱玉身上移开,看向横抱起这副躯体的易洪宇。
“只有在这儿才能救他。”
易洪宇的脚步顿住,缓慢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转过身看着二人。
“——救?”他重复,语调嘲弄,神情像要索命。
“的确是救。”慕容漱玉挡在卫鹤身前。
“这是让他醒来唯一的法子。”
“如你所想,我、和这里大多数人,都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
“比如卫鹤,她能够做到精准感知,还有那天把林修逸带走的人,她像是空气,能完全隐形潜入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不留任何痕迹。”
慕容漱玉的眼神染上怀念,直到这时才能在她的神情之中捕获到些许岁月的痕迹。
“——而这些能力,都得益于觉醒药剂。”
“觉醒药剂?”易洪宇重复。
“觉醒药剂,最基础的效用是能使细胞活化,更深层甚至可以影响灵魂层面。”
倘若真能研制这种药剂,他们几人又岂会藏在山沟沟里缩进地底?这种偷人来用药的地方,与见不得人的黑色人体研究组织有什么区别。
易洪宇的嘴角微勾,冷冷嘲笑,他觉着自己就像是被诓到了比较特殊的传销组织。
慕容漱玉察觉到了他所表露的含义,额角一跳,继续说着:“无论你信与不信,你身上有即将显现的煞气,自己尝试一下就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