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琢舟心领神会,他无言坐着,发梢被湖风微微吹拂。
停掉也好。
这半年里,他心力憔悴。
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闵琢舟表情顿了一下,正欲开口,但肖祁提前一步替他回答:
“违约金什么的暂时不用着急,一个是因为你上半年腰伤,唐琉就没给你安排几项工作;另一个是这件事情具体怎么样还没定论,那些品牌方也没有提出要解除合同。”
闵琢舟点头,随后问:“你打点过了吧?”
虽然是问句,但他的语气更接近一种陈述。
“举手之劳。”
肖祁肩胛骨抵上椅背,也没瞒他。
无声放空半晌,他忽然换了一种颇具轻松的语气,转过头,对着闵琢舟说:
“不过如果你愿意感谢我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一下。”
闵琢舟眉梢轻轻挑起:“你想让我怎么感谢?”
肖祁动了动嘴唇,优美饱满的唇开开合合,无声吐出四个字。
闵琢舟意外也不意外,一语不发,径直起身作势离开。
“喂,你让我说的,说了你还不高兴……你怎么就对我脾气这么大啊?”
肖祁眼疾手快地扯住闵琢舟的袖子,拉着他不让他走。
闵琢舟垂下视线,将肖祁攥在他袖口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语气冷漠:“我拿你当朋友,你只想着怎么睡我。”
“你听听你描述得像话吗?我说的‘以身相许’你理解的什么玩意儿?”
肖祁很没攻击性地对闵琢舟的曲解发出了声讨,随后就跟提前准备好似的,很有套路地把“感谢”的程度往下降了一格:
“好好好,那我换一个行吗?那你答应我……这些天先住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闵琢舟微微眯起眼睛,看他这种早有准备的样子,问:“你何必和我兜圈子?”
肖祁扯起唇角,像只不把事情说破的年轻狐狸。
但随后,在对面势在必得的笑容里,闵琢舟平静地摇了下头:“我不该住在这里,不合适。”
肖祁的扬起嘴角忽然垮下去一点。
闵琢舟双手交叠在胸前,目光平和地望着不远处撒着碎金地的光:“你应该很了解我。”
肖祁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他其实知道闵琢舟的性子,就这么给他一座岛住,只会令他感到负担,所以他铺垫了很久,却依然毫无用处。
“我可能没说到重点上。”
肖祁忽然觉得头疼,他伸手把自己一直挂在脸上的墨镜摘了,手指抵住眉心,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按着:“魏家人下手很黑,你一个人和闵画住在外面会不安全。”
如果没有经历过魏长钧给他下药那件事情,闵琢舟或许不能理解肖祁说的“下手很黑”是什么意思,但他现在理解得很透彻。
即使这样,他也不可能住在肖祁的房子里。
一个裴彻已经让他身心俱疲,他已经无力再和别人纠缠不清。
闵琢舟说:“我以后会注意这些,我那个房子虽然没有严格的安保系统,但是在学区,周边都是人,他们就算想动手也得顾忌会不会闹大……更何况,以我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何必耗费人力再跟我过不去?”
因为魏家想要拿捏的不止是裴家一个。
肖祁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和牙尖,将想要说的话憋进嘴里,然后顺着喉咙咽下,死死地藏进心里。
魏家想要在宁城一手遮天,又怎么可能会只鼓捣裴家这样的后起之秀?无论是云家、颜家还是肖家都是他所觊觎的肥肉,而显然肖家的把柄更加明显——从某种程度上肖祁和裴彻面临的选择是一样的。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肖祁在联系不到闵琢舟的这些天里,最担心的不是裴彻闹出什么幺蛾子,而是他落进了魏家的手里。
魏长钧只要一点小小的试探就能知道他对闵琢舟的态度,而倘使魏家用闵琢舟的生命、安全或者其他什么作为拿捏肖家的威胁,他没法选。
把闵琢舟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放在一个魏家触手伸不进去的地方,是肖祁现在唯一觉得安心的方法。
可他虽然坦诚,但也没坦诚到把整颗心都剖开给闵琢舟看的程度——因为这么做太难堪了,向一个自己所爱却不爱自己之人。
“反正我不管,”肖祁那股子少爷脾气来,不容拒绝地说,“这个岛,你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不住我就把你关在这里。”
闵琢舟安静听他的胡搅蛮缠,随后扯动唇角笑了一下:“你多大了?”
肖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闵琢舟,看他微笑着的拒绝的神情,眼角眉梢维持在他习以为常的弧度。
因为眼前这个人,总是在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