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剩下一口水了,在你的杯子里。”
他靠在窗沿,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很是烦恼的模样,看得江从道心里不是个滋味。
水量从三天前就已经告急了,可是镇上放水的地方不知怎的全都关了门,他开着车转了一圈,愣是一滴水也没带回来。
为水发愁的不只是他自己,肖闻已经不下三次看见有人在路上因为争抢一桶水而大打出手。
肖闻:“兴许是风山镇的天气不好,那些水商没办法把水运来。”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十二里镇的雷雨只要不停,水就一直没办法送过来。
江从道若有所思,这几天他的水从没断过,反倒是肖闻和方多米的嘴唇干裂起了皮,如果不是今天方多米插来这么一嘴,他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独角兽酒吧里有水,”江从道说:“虽然比其他地方的价钱贵些,但是我曾听人说过,那个酒吧永远都不会断水。”
这还是王辛当初告诉他的,这个成天嫉妒同行的人,眼红独角兽酒吧的生意做得广,便成天在江从道耳朵边上叨叨个没完。
肖闻转头看了看他,将信将疑。倒不是疑江从道会骗他,他只是不确定一个酒吧能独立于供水链之外,在别处都没有水的时候仍旧售卖。
但这种疑惑只存在了一瞬,对水的冲动随即便将这种疑虑淹没其中。
他的手放在窗户的玻璃上,指尖微微发白,似乎想要开窗。但很快他便一把拉上了窗帘,呼吸稍显急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伸出手去,接一些雨水来喝。
肖闻:“我去酒吧看看。”
“别去,”江从道忽然叫住了他:“等雨停了再去。”
整条街上都看不见几个人,大风恨不得把房顶都掀起来,窗架和窗轨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碰撞,让人担心下一秒那玻璃便会爆裂开来。
肖闻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从突然的刺痛中找回一些理智。
“那我......我去睡觉......”
他眼神飘忽,不知是对谁说,说完便上了床,钻进被子里,捂住了耳朵,好像只要这样就不会再感觉到渴。
我不想喝水。
他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着。
江从道看不见他的脸,但床上隆起的那个包正在微微地颤抖。他一时慌了神,端起床头仅剩下一口水的杯子,拉开了被子,却见肖闻正一只手臂搭在眼睛上,脖颈上渗出一层冷汗。
江从道:“这里还有水,我不喝了。”
“我没事......别管我......”
屋内光线昏暗,肖闻侧过身去背对着他,江从道见与他说不通,杯子又递不过去,便用指尖蘸了些水,摸索着送到肖闻的嘴边。
肖闻起先是有些抗拒地紧闭着唇,但一些清凉湿润的液体滑进了唇缝,他便像是尝到了诱饵的鱼,扭动着身子追随着那点甘甜而去。
等他转过来,江从道便将水杯递了过去,但肖闻看向那个玻璃杯的眼神十分怪异,江从道一时分不清那是渴望还是厌恶,而肖闻再次抗拒地转过了头。
江从道发现了他眼中那点异常的情绪,将杯子暂且放置一边,拉着人的衣领,费力地将肖闻扶坐起来,一只手穿过他的脑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掌心的睫毛还在颤动,带着些许的湿意,蹭得他心里有点痒。
连哄带骗地终于把这一口水灌了进去,末了肖闻像是没喝够,伸出舌头将粘在杯壁上的几滴也舔了个干净,还没控制住咬了一口玻璃杯,硌到了牙。
江从道:“好了,没有了。”
闻声,肖闻不悦地挪开了江从道的手,一仰头向后倒去,几分钟后便合眼睡熟,屋内才终于是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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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这件事讲究运气,有些时候的雨下一两个小时就会停,有些时候要下上两三天,而很不赶巧,这场雨连续下了两个整天仍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荒漠里很久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雨了,这一年的上半年遭了干旱,这一来又像是要遭水灾,更何况这还不是普通的水,这下得是酸雨,肖闻清早起来的时候,窗户外面的铁窗沿已经被蚀出了锈。
并且气温还在下降。
“听楼下年纪大点的人说是遇上了寒流。”
肖闻裹了裹衣服,偏头打了个喷嚏。他打开衣柜,扫了一圈,愣是没看见一件能抗寒的衣服。
这也没办法,他搬来这边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夏,什么棉袄厚被褥全被他扔到了上一个住所,因为他没想着能活到现在。
江从道车上倒有几件厚衣服,但当他后知后觉穿上的时候似乎已经染了风寒。
“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得去弄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