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渔贪嘴无人不晓,好似不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稍用美食安抚就能一了百了,跟养只小猫小狗的心态无二差别。
傅至景沉吟片刻,郑重道:“臣恳请殿下为九殿下做主,德惠王府失火一事至今尚未明晰,九殿下日夜担惊受怕,难以痊愈。”
他提起这事,蒋文峥也有话要说:“赵四死了。”
傅至景面有愧色,“九殿下为此极为伤怀,亲自替赵管家操办丧礼,后日便要下葬了。”
蒋文峥上前两步,“我记得这个月你时常夜访德惠王府,是赵四给你开的门,但听七弟说,出事那夜你去了酒坊。”
傅至景除了应酬外极少饮酒,更别谈孤身在酒坊买醉,实在可疑。
素来音吐明畅的傅至景默然两瞬才答:“回殿下,正是。”
“在此之前你人在何处?”
“臣在德惠王府。”
“如此说来,你离开不久后王府就失火了?”蒋文峥算了算,“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傅至景抿唇,“臣不知殿下此言何意。”他皱着眉,“当夜臣与九殿下发生口角,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贸然离去,否则怎会让贼人有机可乘?”
“九殿下至今仍寝食难安,臣为此痛心不已,今日臣冒险前来拜访是恳请殿下相助找出元凶,若能如愿以偿,臣别无所求。”
蒋文峥端详着他疚心疾首的神情,不似作伪,追问道:“何谓不得已的苦衷?”
傅至景垂眸,“恕臣难以奉告。”
“傅大人。”蒋文峥扬声,“你我相识三载多,有什么事非要在这时瞒着我?”
傅至景喉结微动,似乎是下定决心要瞒个彻底,竟掀袍跪地道:“臣深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之理,若殿下对臣有所猜忌,臣愿明日就进宫面圣,向陛下禀臣对九殿下之意。”
已然是自毁前程的重话,但他如今已不是籍籍无名的芝麻小官,身怀重任又知晓不少秘事,就算他当真想脱身,蒋文峥也没那么容易放他去跟九殿下逍遥快活。
蒋文峥不接他的腔,“我只想知道当夜你究竟为何离开德惠王府,你不说,我会亲自去问九弟。”
孟渔果真是傅至景的死穴,他急切抬头,眉心微拧,“殿下。”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般讳莫如深。”
傅至景像是被逼到了绝处才不得不咬牙缓缓道:“是十二殿下。”
怎么会牵扯到蒋文慎?
“十二殿下对兄长有不轨之心。”傅至景长叹一声,很是难于启齿,“他效仿突厥传统将剔下的鹰骨赠与九殿下,臣当夜气不过与九殿下争执了几句,去了酒坊。”
蒋文峥全然未料竟是因此,一时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那只鹰骨如今还在德惠王府的主院,殿下大可派人去查,臣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望殿下裁决。”
书房里久久平静,蒋文峥来回走了几步,一手摁在桌面,一手揉了揉两侧太阳穴位,半晌扶起傅至景,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只臣与九殿下。”
皇家兄弟乱伦这等丑事绝不可传出去,蒋文峥沉声,“切莫让第四个人知晓。”
“臣明白。”
蒋文峥状若无意地握住傅至景的手臂,并无伤口,这才道,“今日是我自乱阵脚,你莫要往心里去。”
傅至景颔首,仍是谦谨之态,“那德惠王府失火……”
“我会尽力查,让九弟好生歇息。”
“是,多谢殿下。”
得了承诺的傅至景这才如释重负,作揖道别。
走出房门,他仍能感觉到蒋文峥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他的背脊,今日这番谈话未必能全然消除蒋文峥的猜疑,但也算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一关。
傅至景望向皎皎的明月,眼底沉浮不定。
是谁在害怕德惠王府失火案会牵扯出孝肃先皇后之死,从而暗中阻挠刘震川探查?
马皇后,蒋文峥对当年的事究竟知道多少?
何时才能真相大白?
路漫长且阻,且待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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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四无妻无儿无女,丧事由孟渔一手操办,在将军府的别院设了灵堂和牌位,墓地是特地请人算过的风水好地,排场不比京中富贵人家小。
纵然赵四是为救孟渔而死,但金枝玉叶的皇子给一个奴才送终,千古奇观,闻所未闻,孟渔为此遭受了不少非议,就连他的几位兄长都纷纷差人来劝,让他不要失了体统尊卑。
孟渔我行我素,不理会任何人的眼光,拖着病体亲自为赵四吊唁,甚至于在棺前上了香,送了一里的路。
街道都是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地议论不休,赞赏孟渔有情有义的声音不少,但更多的还是觉着他不成方圆。
刘翊阳护送孟渔回府,英勇神武的少将军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就吓退大半异样的目光,他扶着孟渔,“这些事有下人去办,叫你好好在府里休息,非要出来受这个罪,现下好了吧,听听旁人都是怎么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