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民众跟着中年汉子去求签,吴安国则是有些紧张地看向易婆婆,想问她这背后到底有没有鬼。
易婆婆看着看着涂凤英,忽地上前大喝一声:“你是哪里来的游魂野鬼!竟敢上这女人的身,冒充三霄娘娘!”
在场的民众都抬起头来,易婆婆从包里掏出龙角吹响,唱了起来,“角鸣阶前连声声,巫臣虔诚拜请临水夫人、云霄娘娘、山霄娘娘、水霄娘娘。诸位仙神请降,供筵就座……”
在场的民众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看着易婆婆又唱又跳。
只见易婆婆抽出一条绳子把涂凤英绑起来,拿出一个铃一边摇一边唱,“存变吾身,不是吾身,吾身化为催阵使,手执铁棒,半天而来,一打天翻,二打地覆,三打人长生,四打鬼灭亡,仰启唐葛周三元五虎大将军,各各排衙列阵护番坛……”
易婆婆一边唱一边上前“啪”地把一道符贴到涂凤英身上。
涂凤英抖动起来,易婆婆又抽出把铜刀,一边舞一边唱:“尔是信州公禹家之奴,太清元年三月十九日,偷骑白马,马上跌下而死。人间生死渺茫茫,那个长生不是方。任是三皇并五帝,一堆白骨藏山岗。石崇豪富也归生,颜子聪明命不长。孽障!你可知罪!”
易婆婆又是“啪”地往涂凤英身上贴了张符,“我佛常在生死路,尔速速归去,沿途不得有误,得便起程!”
涂凤英如梦初醒地长出了一口气。
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我这是在哪里?”
在易婆婆示意下,吴安国急忙给涂凤英松绑,易婆婆又“咿咿呀呀”地唱着送神,唬得围观群众一起跪了下来叩拜。
完了,易婆婆跟涂凤英说:“我是临水夫人的弟子,三霄娘娘正赴我家夫人宴会,忽听闻此地有邪鬼冒认三霄娘娘作祟,霸占她们道场,夫人特令我前来救你。好孩子,回家去吧。”
涂凤英嗫嚅着问道,“那我儿子……”
“你儿子好啦,卫生院治好他啦。”
民众都围了过来,“仙娘,之前都是游魂野鬼作祟吗?”
“是的。”
“那它说的乡里孩童有大难……”
“骗你们的!”易婆婆理直气壮地说,“三霄娘娘要潜心修行,但是她们不放心你们,在六年前就已经让官府前来帮助你们,假如官府做得好,那她们就能安心修行了。所以官府六年前开始就给所有人种痘。搬去空屋也是三霄娘娘授意的,她们要清净,你们不要老打扰她们。”
民众一听,又一再地拜三霄娘娘,感谢娘娘垂怜。
吴安国看着民众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说辞,还强烈要求把娘娘送回空屋里,就小声问易婆婆:“婆婆,真有野鬼附身?”
易婆婆笑着看了他一眼,“骗他们的,就是得病了,临时的精神失常。他们一直没唤醒她,所以就一直这样了。我贴了治邪符,让她清醒过来,然后告诉她儿子治好病了,她就不会发病了。”
“这不太符合纪律吧?”
易婆婆翻了个白眼,“那你要我怎么办吧?这些人这么迷信,就是要迷信的方法才能让他们信服。反正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于是民众一起发力,赶紧把三尊神像又请回原本的那间空屋里。
还有一众人自发劝阻新来的人去拜娘娘。
“会影响娘娘清修的。”
吴安国看着这场景就是苦笑,“要是下次又有什么事,那就麻烦了。”
易婆婆又买了一串糖葫芦,一边吃一边看涂凤英和丈夫儿子重聚,“下次有再说吧。不过我觉得他们不会太记挂三霄娘娘的。”
“为什么?”
“你想想,我们江右为什么拜三霄娘娘,是因为天花。”易婆婆说,“现在官府要让所有人都种痘,那就所有人都不会得天花了。天花都没有了,他们就不会想起娘娘了。”
“真的?”
“我猜的。”
易婆婆说得吴安国没脾气了。
易婆婆嘻嘻一笑,她说道,“吴同志,这信仰啊、迷信啊,都是因为人们需要解决某种问题,可是人间的方法行不通,至少他们认为人间的方法行不通,所以才要寻求那无形的力量。人总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这些东西是永远都会存在的。”
“那涂凤英的儿子呢……”吴安国问道,“他的病明明被治好了。”
“还不是钱闹的?”易婆婆看着那一家三口说道,“要是有钱看病,他们就不需要这么愁了,那孩子的病也不用拖那么久。现在还好很多了,要是十年前,更多人没法子看病,只会去捡地主倒掉的药渣,晒干了收好,到自己得病了就煮来吃。”
吴安国听得愣住了,“这吃了不会更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