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未置可否。
她也让她有点意外,是不算讨厌的陌生人。
姜梨在起身之前指了指八角小几上的衣服,“那是我的,没上过身,洗干净了就穿这个出去,带着你的人愿意回哪儿就回哪儿去,午饭我就不留了。”
小七是第一个被洗的,衣裳全泡在大盆里,吐了一盆泥浆子。剩下几个还在院子里站着呢。
“你不杀我们?”钻地鼠愣住了。
“不杀。”
“也不用我们给你做事?”
姜梨想了想,“要是非活够了也可以送你走。”
钻地鼠摇头,“那倒不用,活着还是比死了强。”略微出神,不知是因为姜梨的不杀,还是不用她做事。
“但是我劝你别回白不恶那儿,他不会相信我会白放一批人回去,到时候没死在我这儿反让他杀了,不如死在乐安。”
舟车劳顿都免了。
钻地鼠晃着脑袋说,“那应该不至于,我师父死后他答应照顾我们,这次帮他们做事还有半箱银子能领,我不能白跑这一趟。”
姜梨说随你,“反正该提醒的我都提醒了。”
钻地鼠是先沉派里唯一一个里外都洗了一遍的人,剩下几个擦了把脸,挺懂事的把浴房收拾干净才出来。
焦与看小七的眼神像在看怪物,钻地鼠披着一头长发,边跟他对视边向后撤了两步,挺得趣儿地打量了他一番。
“你都多大了,看见女人还一惊一乍的。”
她初次跟姜梨说话时,刻意压低了一些音色,此时听着还算正常,是低哑的女声,反而有种独道的味道。
“多大了不得讲分寸?我跟你又不熟,你那还是上半身。再说了,你不也给了我一巴掌吗?”
后面这句更像是自语,小七乐了,看看他留着巴掌印的脸,才转向姜梨。
这位刺客门主倒是从头到尾有着自己的节奏,准确的说,是她和付锦衾,永远都给人一种猜不透的感觉。便如此刻,她坐着,他看著书,她没什么表情的嚼着一只梨,偶尔看看焦与的窘迫和别人的热闹,他翻了一页纸,给人的感觉都不凛冽,又都有生人勿进之感。
小七说,“梨脆吗?跟您再讨一口,路上解渴吃。”
少年人的无畏有时候比成年人的懦弱和故作姿态可爱。
姜梨从盘子里挑了只大的扔给她。
小七揣进怀里,临走前顿了一步,回身看她。
“你会杀了白不恶吗?”
“会。”
“要是他知难而退,不杀你了,你还杀吗?”
“杀。”
“好。”没人知道小七为什么笑了,“我在鹿鸣山等你。”
七日之后,鹿鸣山传回了完整的消息。
“青松派的人被打得鼻青脸肿,郑应反抗,差点死在摇曳岭。东岳的人伤了三十几号,掌门重伤。平沙谷祖坟让人挖了,掌门忙着哭天抢地,说是要修坟,剩余两派一看形势不好,说什么都不来了。至于先沉派——”
更不用说了,都完完整整地在地上跪着呢。
回禀消息的徒孙张敖说,“现在外面都在传姜梨要灭鹿鸣山,咱们这儿快成悬崖恶谷了。您说她是不是功力并未受损,故意用这一招杀我们威风呢。若她真是大不如前,怎么可能调得动三路嚣奇门刺客。”
“不过说来也奇怪,离她最近的无非是顾念成和严辞唳手下门众,严辞唳没动,顾念成也并未调人进乐安,这三路人是打哪儿来的呢?”
“还有你。”张傲对着小七爷的后脑狠狠给了一拳,“你是怎么看的,不是让你有动静立即传信吗?先时跟我们说出城的只有十来个人,如今三路回报,加起来快赶上你们一派人马了!”
小七被他打了个前摔,拄着地才重新跪好,“当然是用眼睛看的,我们确实只看到老磐头和三大刺客出城,再有就是付记两个伙计,零零碎碎加在一块十几号人,再远的我们不知道,侍主让咱们守着乐安,咱们肯定不能出那地界。这一路少说四五六天,是不是中途汇合的,哪能知晓。”
“你还敢顶嘴?!”张傲拎住小七的头发,逼得她忍痛后仰,“去了一趟什么作为也没有,我还真就奇了,姜梨怎么把你放回来了,别是在那边当了狗,回来咬旧主来了吧!”
“敖儿。”白不恶喊住了张傲。他这徒孙什么都好,就是不懂笼络人心,“对个孩子连打带骂的成什么体统。”他对小七张手,小七立即恭顺地挪蹭着膝盖跪了过去。
他没长一张慈祥容貌,反而是一副天然严肃的凶相,可那语气温和,像是极好说话的中年人。
“从南到北是要走水路的。我们的人虽然至今未能寻得南北嚣奇分坛之所,也常年有人驻守水陆之交,没道理出来这么多人都没瞧见。小七分析的比你有道理,中途汇合,再分三路。嚣奇门这次根本没出刺客,去的是付锦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