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分家,实际上乔金乔银兄弟俩依旧住在乔家的大瓦房里,唯独乔钰搬到了隔壁的茅草屋里住。
乔钰不记得被赶出门时候的感受,现在反而觉得庆幸。
要是继续和乔家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不敢保证不会在夜里操刀把乔家人全都宰了。
乔钰把牛车停在屋后,连拖带拽把伤员安顿在左边那间屋。
右边那间是乔钰睡觉的地方。
把人安顿好,乔钰解开衣裳察看伤口,果然出血了。
草草擦拭几下,又敷了药粉,确保出血量减少即可。
做完这一切,乔钰拿上工具走出门。
乔钰从来都睚眦必报,他人伤我一分,必百倍还之。
没道理他命悬一线,乔家人却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
商承策深陷在一场血腥的噩梦里。
梦里,他的护卫死无全尸,自己也被拦路打劫的山贼一路追杀。
山贼众多,商承策本就身负重伤,被一剑贯穿腹部跌入河中。
商承策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山贼。
或许是徐后派来,为她的儿子清除障碍。
又或许是父皇派来,除掉他这个不讨喜的儿子。
商承策感觉自己的血液不断流失,体温也在下降。
他快死了吧?
死了也好。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继续待在偌大的冰冷的皇宫,也能早日和母亲团聚。
商承策飘飘荡荡,来到奈何桥边。
他看到了母亲。
母亲站在奈何桥上,在对他笑。
笑容温暖和蔼,是他午夜梦回再也无法拥有的。
“娘,您是来带我走的吗?”
母亲摇头,只一拂袖,便有狂风袭来。
“不!”
商承策被风卷着,失控的感觉让他惊叫出声。
这一叫,让他挣脱噩梦,惊坐起身。
四周是陌生的环境,简陋破败,不见一个人影。
商承策下意识探向腰间,摸了个空。
衣袍也不是他原先的那件。
商承策眼里浮现警惕,不顾伤势下炕,拉开门阔步走出去。
正值深夜,周遭暗沉沉的,商承策竖起耳朵,隐约听到屋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莫非是救他的人?
商承策沉吟片刻,蹑手蹑脚地绕到屋后。
寒夜凄凉,北风呼啸。
瘦小的男孩子手里捏着火折子,没有丝毫犹豫地把它扔到地上。
“轰!”
北风起,火苗见风高涨,张牙舞爪地贪婪吞食。
商承策惊愕得睁大眼睛。
他、他在纵火?!
商承策下意识吸气,不慎踩到枯枝,发出咔嚓脆响。
男孩子侧脸看过来。
商承策想离开,却见男孩子粲然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呀,被你发现了。”
商承策双脚黏在原地,蠕动嘴唇,硬是说不出一个字。
男孩子眼睛弯弯,在熊熊火光的映衬下形似鬼魅。
他步步逼近,在商承策面前站定。
商承策悄然握紧拳头,他虽受了伤,但习武多年,对付一个孩子不在话下。
却见他扬起下巴,稚嫩的嗓音轻快愉悦:“小子,吃菜粥吗?”
商承策:“???”
第4章 004
商承策愣怔须臾,略过吃不吃菜粥的话题不谈,循循善诱道:“小孩子不该背着大人偷偷玩火。”
遥想当年,他也曾沉迷玩火不可自拔,结果就是夜里尿了床,被母亲嘲笑了好一阵子。
商承策眼里飞快闪过痛色,语气艰涩:“再者,我应当长你几岁,你不该唤我......小子。”
屋后风大,呼啸着撞上来,乔钰周身泛起细细密密的疼,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
真要论起来,不知谁的年纪更大些。
听着火焰舔舐门窗发出的爆裂声,乔钰不得不承认,先皇后将商承策教得很好。
淳厚良善,颇具君子风范。
只可惜,商承策和先皇后最大的死穴,或者说输就输在了那颗纯善之心。
前朝后宫何等残酷,是野心家的伊甸园,更是心善之人的埋骨地。
你若不争,若不能狠下心来,等待你的只有败落和死亡。
所以他们母子阴阳相隔,命丧他乡。
“我自有这么做的理由。”乔钰不欲多说,有些道理还需自己领悟,旁人说再多也没用,“吃菜粥吗?”
商承策视线越过乔钰,看向他身后:“可是这火......”
火势越来越大,灰色浓烟被风卷着,翻涌缭绕,不过多时便吞噬了小半的瓦房。
正值夜半时分,这家人十有八.九早已进入梦乡,若未能及时觉察,怕是要葬身火海。
商承策走上前,总要提醒一二才安心。
乔钰轻描淡写道:“无妨,自有人灭火。”
能逃出来最好,砒霜的账慢慢算,要让他们后悔曾经所为,后悔来到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