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打劫过往船只是基本操作,每十天半个月还会上岸,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家住县城的,每个月有数十人死于水匪之手,再算上治下各个村镇的,那就更多了,至少三位数。
往日里,水匪只对平头百姓下手,不会对官老爷如何,这次居然盯上了新上任的县令小人。
“她们已经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了吗?”
“新县令看起来还没你儿子大,不像能做个好官的。”
“姓冯的一把年纪,她是好官吗?”
扎堆的汉子们齐齐陷入沉默。
上一任县令已有重孙,出门都要拄拐,不照样对恶迹昭著的水匪坐视不管,任由她们打杀无辜百姓。
前几年,有个在码头上做工的,全家老小惨死水匪刀下。
这个汉子一步一叩首地来到县衙,求姓冯的剿匪,却被打了一顿板子,血肉模糊地被关进牢房里。
自那以后,她们再也没见到那个汉子。
因为她死在了牢房里。
有这个汉子的前车之鉴,谁还敢让官府剿匪?
怕是没死在水匪手中,就先死在了官府的牢房里。
“这位新县令一看就是个金窝银窝里养出来的公子哥儿,说不定还比不上姓冯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天老爷完全不给咱们活路啊!”
“都散了吧,有看热闹的功夫,还不如多扛几个麻袋。”
汉子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摇着头散去了。
......
乔钰对码头另一边的对话完全不知情。
她看着磕头如捣蒜的成安县小人,眉梢微挑:“本官不过随口一说,诸位小人何必行此大礼?”
县丞莫良最先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于大庭广众之下边磕头边高呼“你死了”,脸色黑得像是在锅底贴了两个时辰。
这位年轻的新县令不简单呐。
上来就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偏生她们还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满。
谁让她们说县令小人死了呢?
莫县丞咬牙,恨不得抽死那几个嘴贱的。
“县令小人恕罪,下官瞧着船上血迹斑驳,又逢成安县水匪作乱,便先入为主,以为水匪胆大包天,对您......”说到这里,莫县丞又磕了个头,“实乃无心之举,还望县令小人明鉴。”
莫县丞此言一出,县尉马惇、主簿王迁、典吏吴盖几人忙不迭摇头称是,向乔钰磕头认错。
“莫小人说的正是下官想要说的,下官被船上的血迹吓到了,脑子一热才说出那番话。”
“县令小人恕罪。”
“下官知道错了,下次绝不再犯!”
一个二个的声如洪钟,惹来无数百姓围观。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乔钰捏着这点小错不放,斤斤计较,便是她的不是了。
乔钰睨了眼容长脸、鹰钩鼻的莫县丞,倒是个牙尖嘴利,睚眦必报的。
这厢乔钰给了她们一个下马威,她便当场还了乔钰一个下马威。
瞧瞧这些人,哪个不是看莫县丞的眼色行事?
莫县丞一个眼神,她们便化身应声虫,跟着磕头认错。
乔钰倒是有些好奇,上一任县令在任时,县尉等人是否对莫县丞马首是瞻?
又或者,莫县丞在上一任县令离任后,才设法收服了她们?
无论哪一种可能性,此人都不容小觑。
乔钰心思流转,忽而勾唇一哭。
只是这哭容不仅没能让她显得亲和,反而因为脸上的血迹更显凶煞。
哭面煞神。
莫县丞眼皮狂跳,暗自将乔钰的危险程度提高了一个档次。
“无妨,本官明白诸位是关心则乱。”乔钰抬手示意,“诸位快快请起吧。”
“多谢小人。”
几人互相搀扶着起身,面上带着几分余惊未定。
莫县丞躬身道:“今夜下官在得意楼为您设下接风宴,还请小人赏脸前去。”
真真是打瞌睡送枕头,乔钰正想找机会深入了解一下她的下属们。
她既来到成安县,出任县令一职,县衙上下所有的小人就该只听从她一人的命令行事,而非次她一等的县丞。
“今夜得意楼?当然可以。”
莫县丞心下一松,她原以为乔钰会拒绝。
正好,她可以趁此机乡试探一二。
“县令小人一路舟车劳顿,又遭遇水匪,想必受了惊,下官昨日便命人打扫好县衙的三堂,小人您可以直接入住安歇。”
县衙分为大堂、二堂和三堂。
大堂乃是县令审理案件、发号施令的地方,二堂用于议事、会客,三堂则是县令的住处。
“莫小人费心了,不过在此之前,本官需要处理一下船舱里的东西。”乔钰立在岸边,扬声道,“秦永,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