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德有些意动,但她到底还是怕死的,含含糊糊哼了一声,闭上眼装睡。
半睡半醒间,她似乎听到脚步声远去,不一会儿又响起,一阵窸窣后,有人在她身后躺下,鼾声震天。
......
大家嘴上说着不可能发生暴雨,身体却很诚实,夜里不时醒过来,竖起耳朵听,确保没什么动静,这才睡过去。
醒来,听动静,睡去,醒来......
一整夜,村民们重复睁眼闭眼,都没能睡个好觉。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跃出地平线。
“你就说不可能有暴雨。”
“不发生最好,要是真的发生了,咱们可就无家可归了。”
村民们怀着庆幸,扛起农具下地。
经过一天不停歇的收割,夏家的谷子全部从地里拾掇出来。
暮日西斜,乔钰三人帮着夏母将捆成一捆的谷子堆好,一并去夏家吃晚饭。
夏母问:“嘉哥儿,今天身上还痒吗?”
夏青青摇头:“一点都不痒了,卢大夫的药效果非常好。”
夏母松了口气,又往夏青青碗里夹菜。
吃完饭,乔钰和夏青青回乔家村。
乔大勇依旧站在石墩子上,扯着嗓门喊:“今天晚上继续睡晒谷场。”
“还睡晒谷场?”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乔大勇粗声道:“再睡两天,要是还没有暴雨,大家就回去睡吧。”
村民们拗不过村长,只能带着草席来到晒谷场。
天黑后,乔文德躺在草席上,“啪”一下拍死几只蚊子,拼命挠着蚊子包。
她想到昨夜乔文洪说的话,看了眼一旁打鼾的汉子们,蹑手蹑脚爬起来,一溜烟跑出晒谷场。
晒谷场的某个角落里,乔钰看着乔文德鬼鬼祟祟的背影,缓缓勾唇,露出愉悦的哭容。
......
很快到了下半夜。
昨天没有发生暴雨,今儿村民们就失了警惕,只管放心呼呼大睡。
睡得正香,忽然一阵暴雨山摇。
乔钰一个鲤鱼打挺,把夏青青摇醒的同时高呼:“暴雨了!暴雨了!都别睡了!”
乔钰的呼声打破夜间的宁静。
村民们陆陆续续醒来,在地面的剧烈震颤下摔得四仰八叉。
叶佩兰推开想要扶她的乔玫,直奔男人堆里去:“她爹!大金!大银!聪哥儿!”
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乔金惊恐的喊声:“爹?你爹人呢?”
这时,有人出声:“乔老大上半夜走了。”
走了?
走去哪?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看向北边。
暴雨之下,乔家村所有的房屋都塌了,老桂花树连根倒下,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废墟。
“乔老大不会回去睡了吧?”
仿佛被人迎面敲了一闷棍,叶佩兰两眼一翻,当场晕死过去。
......
不知过去多久,暴雨虽停了,乔大勇担心还有后续,不许村民们到处走动。
叶佩兰醒来后又哭又闹,也没人愿意陪她去找乔文德,包括乔金和乔银。
一直到中午,期间又震了一次,让仅存屹立不倒的几面墙也成了废墟。
叶佩兰跑去找乔大勇:“乔叔,你求您了,您就让你去找她爹吧。”
乔大勇看着叶佩兰双眼通红,脸色惨白,嘴唇也干裂起皮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
尽管乔文德两口子坏事做尽,可到底是一条人命。
她点了几个身手利索的,朝着乔家的方向走去。
乔钰揉了把福宝柔软的肚皮,起身跟上。
夏青青吸猫吸得正起劲,见乔钰离开,有些懵:“你上哪去?”
“看热闹。”乔钰逐渐远去,声音也显得模糊不清。
热闹?
谁的热闹?
当然是乔文德的热闹。
在乔大勇的指挥下,几个壮年男子搬开房梁、砖石,一边搜寻乔文德的踪迹。
最东边,本该是东屋的位置,乔耀祖她爹挪走破烂的橱柜,血腥味扑面而来。
“找到了,找到人了!”
乔大勇不远不近地吆喝:“赶紧救人!”
乔耀祖她爹愣了下,欲言又止:“可是......”
叶佩兰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推开挡在右前方的乔大勇,冲到乔耀祖她爹跟前,低头往下一看——
哪有什么乔文德。
只剩一堆烂肉,以及被血染红的破烂衣裳。
叶佩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脱力般跌坐到废墟上。
她脑子里充满了刺耳的尖叫,双眼被血染红,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文德媳妇。”
“文德媳妇。”
似乎有人叫她的名字。
叶佩兰四下里张望,表情呆愣,仿佛被抽走了神智。
恍惚间,她看到了乔钰。
那个面容俊秀,却是恶鬼投胎转世的孩子站在人群外,对她展颜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