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仪看着一股又一股的鲜血从安寻嘴角溢出,笑盈盈地弯了弯眼睛。
“哎呀,哥哥你也气吐血了?我倒是得谢谢你,托你不回来的福,我执掌星洲后,终于知道了我们星族最大的秘密……”
他拔出短剑,将手伸进安寻已经血肉模糊的胸口里,缓缓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碧蓝的晶核。
它纯净清澈,仿佛海洋之心,附着在上面的血污在晶核温柔的光芒中尽数蒸发消散,濒临垂死的安寻对这一幕倍感震惊,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怎么可能?
自己身体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是和纪泽辞说的“仪式”有关吗?又或者,这就是夏仪所说的,“星族最大的秘密”?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进一步思考。
他的生命已如汩汩流淌的鲜血,在迅速流失消逝。似是灵魂离体,安寻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他仿佛处在了上帝视角,俯视着脚下的一切。
他看到,被毁容的自己躺在血泊中,遍体鳞伤血肉狼藉,彻底没有了呼吸;
他看到,夏仪紧抓着那枚碧蓝的晶核,他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调动精神力开始吸收晶核的力量,纯蓝的光芒如水般覆盖上身体,青年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憔悴的容颜重回往昔的光彩照人,最后,他踢开了轮椅,成功站了起来;
他还看到,纪泽辞和彻底痊愈的夏仪激动地抱在一起,两人热烈接吻,互诉衷肠,他们庆幸着计划的成功,喜悦地规划着美好的未来……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安寻突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不能回自由联邦。
——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唯独回去,不可能,绝不可能。
如果自己听从了那位陛下的旨意,永远不再回来,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
深夜,在星洲某间居所内,安寻猛地睁开眼睛,大汗淋漓地从睡床上坐起。
第2章
安寻坐在睡床上,他大口喘着气,睡衣完全被冷汗浸透,心跳乱得不成样子。
回过神后,他立刻伸出手,慌乱地摸着自己的脸,又扯开自己的衣服,惊魂未定地检查起身体。
没有鲜血,没有伤痕,没有任何钢钉和利剑划割出的伤口。
但安寻仍记得那种绝望和痛苦——被毁容,被折磨,被羞辱,被背叛,身体毁灭,信仰崩塌,无论是身心灵哪个层面,他都已经在绝望的酷刑下,彻底地“死去”了。
是梦吗?
那样可怕的场景,一定只是梦吧?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自己早就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感知,会思考呢?
安寻深吸一口气,他抬头环顾四周,表情又一次僵住了。
这里……是星洲?
自己居然不在自由联邦,也不在炽红帝国,而是回到了故乡星洲的那个家?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安寻困惑而怀念地打量着卧室里的一切,目光在掠过床头的镜子时,陡然一顿。
此时镜中倒映出的人,并不是二十三岁的青年,而是一位气质干净的俊美少年。对方白肤蓝发,容貌俊秀精致,水蓝色的眼珠像是剔透的琉璃球,带着一丝凉意,但若细瞧,就能看出少年的目光并不冰冷凉薄,反而有些青涩和温软。
这是……十八岁时的自己。
安寻茫然地望着镜中的倒影,看到镜中的少年也满脸迷茫,对方薄而灵秀的眼皮微微发颤,珍珠般的牙齿下意识咬住软嫩光润的唇瓣,完全是一位不知所措的脆弱小美人。
见不得自己这样楚楚可怜的情态,安寻连忙绷住脸,表情一凌。
镜中的少年很快也肃正了神色,眸光冰凉,气质清冷,宛如清透的湖面覆上了一层锋锐的冰壳,有种骨子里遮掩不住的硬脆和冷劲儿。
这才是自己见惯了的样子。
他离开星洲五年,其中三年是在炽红帝国度过的,在那个锦衣玉食的华美牢笼中,他日常就以这样的冷漠面貌示人。
那里人人都当他性格冷漠,不近人情,却不知,他原本并不是那样的人。
至少在十八岁时,还未融入正常的人类社会之前,他仅仅是一个性情温和内敛,对外界充满好奇和想象的天真少年罢了。
镜中的少年慢慢柔和了眉眼,安寻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年轻脸庞,轻轻叹了口气。
他伸手按倒镜子,起身从床上下来。
大灾变之后,星洲一直与世隔绝,别说外界社会的高科技了,这里甚至都没通电,还沿用着大灾变时代流传下的老物件。按照记忆,安寻很快在床脚找到了靠精神力驱动的荧石灯,这东西在外界早就被淘汰了,如今只有星洲这种特殊地域,还将它当做日用的照明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