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雨季,之后几天山上的雨都没停过,安寻随身带着装满补给的空间项链,两人不缺衣食,就是困在山洞里挺无聊的,为打发时间,两人一直在聊天,彼此间也越发熟络起来。
穆弃得知,安寻今年刚满十九岁,已经觉醒成为了SS级的治愈师,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早早就离开了星洲,在自由联邦与一名姓夏的商贾之女结成了新的家庭,不久后建立了维护星族人安全与利益的组织星河会,发展十余载,如今已成为了联邦中心区第四大医疗行会。
安寻作为星河会大会长的长子,又是SS级治愈师,只要在联邦中心区继续扎根深耕,无论是地位还是成就,未来必然不可限量,可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决定:他放弃了星河会内的职位,也没有选择加入其他大行会,孤身一人离开了自由联邦,当起了云游四海的自由治愈师。
“你为什么会选择这种生活呢?”穆弃很好奇。
安寻耸耸肩:“不为什么,硬要说个理由的话……也可以当成是逃婚吧。”
“逃婚?”
安寻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怎么说呢……唔,我以前在星洲的时候,父亲帮我定了门亲事,我原本是很不情愿的,但见到婚约者后,也不知怎么回事,脑子发抽就同意了。”
“等对方离开星洲后,我立刻后悔了,觉得当初做决定的自己像是被下了迷魂药一样,怎么能同意的啊??后来我离开星洲去了联邦中心区,和纪泽辞,哦,就是我的婚约者,正式相处了一阵子,发现每次都是相处时感觉不错,一分开立刻下头,真是邪了门了。”
“我觉得这情况很不对劲,也很想提出解除婚约,可每次事到临头,死活就张不开嘴,我真的受不了了,于是留了封分手信,直接跑了。”
穆弃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寻,具体来说,是看着安寻身上延伸出的“命运丝线”——它们原本松松垮垮地垂着,在少年述说到他的婚约者时,像是触发了关键词般,原本慵懒的丝线一根根竖立起来,一边逐渐绷直,一边朝着自由联邦的方向不断拉扯。
“……啊,又来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少年却意外地敏锐,苦恼地皱起眉。
“我离开自由联邦后,每次想到婚约的事,就忍不住想再返回中心区,甚至是想立刻履行婚约和对方原地结婚算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渣?或者觉得我脑子有问题?”
穆弃一眼不眨地盯着少年身上的丝线,看着它们蠢蠢欲动,看着淡蓝色的光束又一次闪现,双方博弈般缠斗了许久,最终丝线们败下阵来,又一次服帖地垂落在少年肩头。
“……不。”穆弃目光从对方的肩头缓缓转移到对方脸上,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而颤抖。
“你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个世界。”
在少年不解的目光中,穆弃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他说了很多很多,从那次匪夷所思的“意识转移”开始,一直到自己摔落到山沟里的现在,这期间发生过的一切,穆弃事无巨细,毫无隐瞒,全都讲给了安寻听。
他知道这并不是明智的行为,两人萍水相逢,远没到足以交付所有秘密的交情,但他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安寻是唯一一个隐约感觉到丝线存在,且有能力与之对抗的人。
如果就此错过,或许他这辈子都再遇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穆弃讲了很久,安寻也听了很久。
等穆弃终于停止了讲述,山洞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半晌,安寻轻轻吐出一口气。
“谢谢你,为了安慰我不是渣男,居然给我说了这么多。”
穆弃以为对方不相信自己:“……我没有在编故事。”
说这话的时候,穆弃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想想也是,自己的经历实在太荒谬和超乎常理,还拿不出任何证据,但凡脑子正常点的人,怎么可能相信?
安寻却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没有不相信你。”他说,“我是真的很感谢你愿意把这些事告诉我,这需要很大勇气,不是吗?没人希望自己被当做疯子看待,沉默远比述说容易,但你却愿意把这些事告诉我……”
他粲然一笑,语气十分郑重。
“谢谢你,穆弃。”
穆弃怔怔地望着少年真诚的笑颜,一种奇异的感觉陡然冲上心头。
终于。
终于。
他终于不再孤单,不再是唯一的“清醒者”。在这个奇怪而荒诞的世界里,终于有人能够听懂他,理解他,绝望深海中孤独游曳的灵魂,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来自海面之上的一线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