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迁的心重重一跳，他大概能猜到，对方后面要说什么了。
也是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嘴上说着不会强求不敢奢望，但心底仍留存着一丝自欺欺人的缥缈希望。
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这是他强行介入对方命运的反噬，但他仍然戒不掉这丝执念，宛如飞蛾扑火，明知前方是毁灭，仍身不由己，义无反顾。
安寻轻轻吸了口气，全息投影只映照出他的上半身，所以无人知道，他放在身侧的手早已紧张得将衣角捏得起皱。
“我想和穆先生你说的是，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礼……可以多给我一些考虑时间吗？”
话音落下，客厅里变得无比安静。
穆迁怔怔地望着对面的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自己……是在做梦吗？
直到少年故作镇定的表情渐渐变得局促，又小声问了一句“可以吗”，穆迁才如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他难以置信地坐直了身体，“你愿意……考虑一下？”
安寻点了一下头。
这个动作的幅度很轻很轻，宛如蜻蜓点水，但毋庸置疑，这的确是在表示肯定的意思。
见男人一眼不眨地望着自己，不仅没有动作，也没有听到声音，安寻忍不住怀疑通讯信号是不是出了问题，画面是不是卡顿了。
“穆先生？”他不确定地问道，“你能听到吗？”
“能。”那个人立刻回答，停顿片刻，又突然改口，“……能听到你刚才那句，但更之前的话我也不确定有没有遗漏，你能再说一遍吗？”
还、还要再说一次？
安寻很是为难，主要是不太好意思，正当他打算鼓起勇气再重新说一遍，发现男人凝视着他的目光中，漫溢出了温柔的笑意。
安寻：“……”
安寻：“没听到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再见。”
“好吧好吧，不说就算了。”穆迁连忙道。
不是他故意要逗弄对方，主要是他现在还没有实感，不多听几次，实在不踏实，总怕自己会突然醒来，发现这一切不过是自己虚构出的一场梦。
一个人喜悦和幸福的心情是藏不住的，安寻也感觉到了，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发烫了：“你、你别误会，我只是说了会考虑，还不一定……”
“我知道。”穆迁笑着说，“就算你考虑之后，决定不回礼，也没有关系。”
对方没有对他退避三舍，或者心生嫌恶，他就很高兴了，即使安寻深思熟虑后决定维持原状，依然是朋友关系，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因为哪怕这样，也已经远超他的预期。
“我并不想给你带来困扰，更不会催促你做什么选择。”穆迁衷心道。
“我也没有很困扰……”安寻目光游移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只是觉得不能太草率，必须要认真考虑，否则对你很不公平。”
他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恋情，后来还被证实那是一场人为筹划的险恶阴谋，虽然这些不至于让他产生创伤反应，却也令他感觉身心疲累，短时间内他并没有做好投入另一段感情的准备。
他的确欣赏穆先生，在检视过自己的内心后，也承认对他颇有好感，可现在的安寻不再是曾经纯情热烈的少年，也不再会因一时的心动就义无反顾地奔向另一个人。
如今的他已经懂得：暧昧期单纯的好感并不足以支撑起一段成熟的感情，仓促的开始，很大概率也会是仓促的结束。
他在乎穆先生，也想珍惜对方的心意，所以更要深思熟虑，慎重对待，不能鲁莽轻率地做决定。
“我明白了。”穆迁笑了，“那你不要急，一定要好好想清楚；我也不会急，会一直等着你。”
“嗯。”
全息影像的右下角，出现了倒计时的数字，这场特批的远程通讯已经走向了尾声。
在最后一分钟里，两个人谁都没有在说话，只是隔着一道光幕，静静凝望着彼此。
十秒倒计时开始时，穆迁突然开口。
“安小先生。”
“嗯？”
“今天你会使用通讯砂纸吗？”
安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冲穆迁微微一笑，倒计时恰好结束，全息画面消失了。
从通讯腕表中射出的光束随之熄灭，看着空荡下来的客厅，穆迁感觉心里像是也缺了一块，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然而这种惆怅的心情并未持续太久，胸口处突然传来一股热意，穆迁微微一愣，随即发现这股热意的来源是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通讯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