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有报应?”纪泽辞色厉内荏地喊道,“这管我什么事!我也是受害者!真要有报应,也该是我的爷爷和父母,是他们策划了一切,是他们毁了我的人生!”
那个声音轻轻地笑了。
【如果你不是纪家的少爷,体内没有流淌着纪家的血脉,凭什么能从出生起就站在金字塔尖,享受着别人奋斗一辈子都够不到的荣华富贵?】
【你享受着家族带给你的诸多好处,如今自己搞砸了一切,又想着要与家族划清界限,是不是有点可笑呢?世上哪有只占便宜却不担责任的好事?】
纪泽辞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良久,他才嗫嚅道。
“……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要辜负和伤害安寻的,而是被爷爷和父母蒙蔽了,才会做出那一系列错误的行为。如果他知道真相会是这样,他一定不会冷落安寻,不会让安寻伤心,更不会去找什么第三者,他一定会千百倍地对安寻好,会无比珍惜这份感情,会让两个人都获得幸福。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你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不会再错失你挚爱的恋人?】
心中所想竟然被准确的看穿,纪泽辞呼吸一窒,不等他开口,听到那个声音冷酷道。
【不,你做不到的。】
【还不明白吗?你生在一个畸形扭曲的家族里,你的认知和行为早已在畸形扭曲的环境中被改造,你连什么是真正喜欢都不知道,连自己的真心都能错判,你根本没有识别和抓住真爱的能力,所以无论重来多少次,你最终都会错过真爱。】
【而这,就是你的报应。】
【或者说……这就是你的命运。】
纪泽辞狠狠打了个哆嗦,这些话像是锋利的锥子一样扎在心口,他在疼痛的同时,也本能地开始反抗。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他恼羞成怒地大吼着,像困兽般在屋子里左冲右突,妄图找出这个胆敢断言他命运的人,“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不是!!”
那个声音还在不疾不徐地说着。
【所以,你不该反抗父母,反而要感激他们,你连真爱出现在眼前都认不出来,还不如任他们摆布,偷来一份虚假的恋情,毕竟……有了蝶恋花的效果,你至少还短暂拥有过一段虚假的幸福,不是吗?】
【如果没有那东西,安寻停留在你身上的视线,恐怕都不会超过一秒。没人会喜欢一个空心的人偶,不是吗?】
杀人诛心,最后这句话,终于成了压垮纪泽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头疼欲裂,心神大乱,摇摇欲坠地勉强扶住案桌,才没让自己直接摔倒在地。
曾经的骄傲,自负,优越感,自信心,此刻已如泡沫般尽数破裂。
撕掉虚假的伪装,揭开真相的本质,他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再也没有力气维持岌岌可危的自尊,不由自主就认同了那个声音。
是啊,这就是他的报应,亦是他的命运。
他根本得不到真爱,也不配得到真爱,连自以为努力的反抗,都那么愚蠢可笑,这是家族的罪,也是他的罪,他就该逆来顺受,承受所有恶果。
【可怜的人。】
他听到那个声音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无比惋惜和同情。
【明明不是你的错,但因为降生在这样的家族里,就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纪泽辞一动不动,他怔怔地发着呆,目光空洞,表情空白,仿佛成了一个真正的人偶。
【这样的命运被强加在你身上,很不公平,不是吗?】
青年的眼珠颤动了一下。
【你该为自己争取公平,你也应该……为自己改变命运。】
颤动的眼珠微微亮起了一点光,青年张了张嘴,吐出的声音宛如麻木呓语。
“我……该怎么做?”
外面走廊拐角处的那面墙壁上,画中的人偶慢慢仰起了头。
它冰冷的玻璃珠眼睛里,倒映的不再是在夜空里飞翔的蝴蝶,它的视线开始看向更高更远的地方,投向了在空中漂浮的流云。
云层之上,一只编织着丝线的手若隐若现,细白的手指轻轻扯动其中几根丝线,连通在人偶身上的丝线就动了起来,让它迈开了一只脚。
一步,两步,三步。
空中的夜蝶突然聚拢起来,汇成一道璀璨的星光阶梯,人偶踏上了这条通往天际的星光之路,它的目光始终望着云朵之上。
望着那只操控着丝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