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槐笑道:“孟掌门,你不会以为只有你们在暗中准备吧?在动手前,为什么不先回头看看呢?”
孟正平倏地回头,便见到数张惊骇愕然的弟子脸孔,而在这些弟子的脖颈旁,各自都趴伏着一只不知何时潜行而来,比米粒还小上几分的剧毒蛊虫,孟正平粗略一扫,受制者竟是有半数之多!
“这是我新炼成的无息蛊,其型体比蚊蝇更小几分,飞行时无声无息,难以察觉,同时也剧毒无比,只需要小小一口,你的这些弟子们,可就成了没有气息的尸体了。”殷槐捏起手指,做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动作,又望着那一张张年轻的弟子脸孔,似是为他们可惜,“都是些年轻人啊,孟掌门你舍得吗?”
孟正平沉吟不语。
“做得好!”萧放落于地面,负手站于一众魔修身前。
“属下只是为尊主分忧!”殷槐站于萧放身侧,神态动作颇有些讨好谄媚之意,另一侧的伏见见状,微不可察地露出些许嫌恶。
“孟掌门!”殷槐再度转向孟正平,“不如做个交易,你们撤掉杀阵,我也撤去蛊虫如何?”
“不能撤!”孟正平仍在沉默,身侧便有人叫道,“魔修岂可轻信?他们既已经攻上此处,便是奔着灭我剑宗而来,撤去杀阵,大伙还是难逃一劫!”
“尊主只为裴九徵而来,你们交出裴九徵,我们自会离开。”殷槐道。
“本尊向你们允诺,可以不动剑宗上下分毫。”萧放也应和道,他的目光紧盯着被孟正平护在身后的裴九徵,犹如兴奋嗜血的狼,“只要师尊你肯乖乖跟徒儿回魔域。”
“不行!掌门,绝不能让他们带走师叔!”闻言,立刻有被蛊虫所制的弟子叫道。
“就是,我剑宗上下岂有贪生畏死之辈?又岂可为了苟活而让师叔受此奇耻大辱?!”
“我宁死,也不愿做魔修钳制师门的把柄!”有激进者,竟是想直接横剑自刎以明其志,幸而被旁侧的卢新洲及时拦下。
“师兄。”在这一种义愤的发言中,也有一道格格不入的虚弱嗓音响起,裴九徵抹去唇边血迹,走到孟正平身侧,以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低语,“弟子年轻冲动,行事可以无所顾忌,只凭一腔热血,师兄是掌门,却该有顾忌考量,剑宗数百年基业,上万名弟子,岂可因我一人毁于一旦?留得青山在,他日你们方能杀入魔域中,为我雪耻。”
“师弟!”孟正平目光一震,还未说话,裴九徵竟是已经径直向魔修那一方走去。
他下意识地要拦,但殷槐同时威胁地捏动法诀,蛊虫振翼的嗡嗡声在孟正平耳中微小又巨大地震动着,竟是让他一时僵立在地。
若是只有他一人,他定然不会有任何犹豫迟疑,一条性命而已,舍了便是!但如裴九徵所说,他是一派之长,弟子,宗门,皆是他要护佑担负的责任,是不可以为任何一人而任性行事的。
孟正平有这样多的顾忌,但有人却没有,在两方对峙,裴九徵缓步走向魔修一方的广场中央,突然有一道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响起。
路乘从远方跑来,他不管那无数凶神恶煞的魔修,不管犹疑不决的孟正平等人,他眼中只有他哥哥!
萧放全部心神都在逐渐向自己走近的裴九徵身上,他前所未有的兴奋,面孔上的魔纹前所未有的扭曲,竟是一时没注意到这道马蹄声。
但殷槐注意到了,他至今未跟路乘正面遭遇过,此刻骤然见到一匹小白马跑来,脑内只有莫名其妙,不过看那白马奔跑的方向,像是要来搅局,于是随手挥出一道黑气。
虽是随手,却也是化神期的一击,路乘瞳孔一缩,察觉到危险,也不顾暴露身份,立即想用光音天经抵挡,可此刻用起时,方才发觉刚才为了冲击铃铛上的禁制耗费了太多灵力,竟是一时难以为继了。
他瞳孔睁大,看着黑气径直向自己袭来,裴九徵似有所觉,侧目望去,他本已经力竭,但此刻手指却是轻微抬动两下,在他有所动作前,却先有一股可怖灵力威压从双目害怕闭起的路乘周身朝外荡开,将黑气顷刻冲散。
也是同一刻,路乘努力了半天都没有冲破禁制的铃铛上,符文在瞬间溶解破碎,清脆的铃音在殿前广场上轻轻荡响。
这是……殷槐惊疑不定,他看得分明,方才那一击甚至不是法术,仅仅是外放的灵力威压,但是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恐怖的灵力威压?而且这样恐怖的灵力威压竟是来自于一匹马?
不,不是马!殷槐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空中。
萧放同时有所察觉,眯眼看向上空。
其余人也陆续感应,无论是魔修一方,还是剑宗人等,在此时此刻,俱都抬头,在众人的视线中,原本悬于空中的太极剑阵内,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缕微小的火光,那火焰不是明艳温暖的亮色,而是阴沉可怖的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