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点了点头,不愿意出声。曹若愚知道她伤心,可眼下也没时间劝解了。他带着人过了山门,走在熟悉的山路上。原本正是红蕊白梅绽放的时节,如今却是满目疮痍。倒塌的树干,零落的树枝,坑坑洼洼的地面,无不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曹若愚越走越心惊,于是加快脚步往里边走。
九渊岩被削去了一半,只剩最下面那个掉了漆的“岩”字还在苦苦支撑。曹若愚心里“咯噔”一下,加快了脚步。
倏然间,阴暗的角落里窜出几头发疯的灵鹿,冲着他们直直地撞了过来,曹若愚一个闪身避开了它们的攻击,顺手从剑袋中抽出佩剑,将那些灵鹿打晕在地。透骨的腐烂气息再次爆炸,曹若愚忍不住捂住口鼻,预感到大事不妙。他没有多说什么,抬脚就往临渊深处直奔。越往里走,越能看见一些动物的尸骸,甚至还有些人类的白骨。残破的一抹月白天青的剑袍无力地覆在上头,触目惊心。
曹若愚鼻头一阵发酸,他走过倒塌的至阳殿,穿过早已枯败的松林竹海,翻过已经夷为平地的凤鸣鹿苑,和曾经春花烂漫的山坡。
可是他谁也找不到。
曹若愚急得团团转,他不知道照水聆泉究竟在哪个方位,他更不知道,为了更好地抵御外敌,文恪已经在结界上空设了一层隐踪咒,将最后的一处容身之所彻底隐匿。
里边的人不打开,以他现在的能力,是进不去的。
曹若愚站上一处高坡,眺望着这片荒芜之地,心中凄然,他喃喃着:“二师兄,文长老,你们究竟在哪儿啊?”
他急得不行,又难过得不行,他迫切地要见到他挂念的人。
“曹若愚?”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曹若愚一愣,慌忙转过头去。
文恪撑着把红色的油纸伞,站在下方的一处避风口,仰头看向他。曹若愚怔怔的,迈出两步,随后便狂奔而去,一下扑进了那把伞下。
文恪被抱了个满怀,差点没透过气来,闷闷地说着:“你,你松开点。”
曹若愚像只小狗似的,呜咽了两声,头埋在对方颈侧,怎么都不肯松手。文恪无奈,只好费力地抽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好了好了,没事没事。”
“我都要吓死了。”
曹若愚哽咽着,他本来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的委屈、恐惧、不安要倾诉,可见了这人,又好像充满了勇气。他想他不能哭,这实在是太丢脸了。所以他忍耐住,低着头,用嘴唇轻轻蹭了蹭文恪颈侧温热的肌肤,小声道:“你怎么看得到我啊?万一不是我呢?”
文恪觉得这个问题怪可爱的,笑着:“你,我还不能认不出来?你就是在床上翻个身,我都知道你是要滚下床,还是要抱着我。”
曹若愚脸一红,嘟囔着:“我没有,我睡相挺好的。”
他说着,便松开文恪,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人,文恪还想问点什么,曹若愚忽地扯了下他手里的伞,挡住了两个人的脸。文恪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轻柔的吻就落在了他的眉心。
“我有事要和你说。”
曹若愚挺直腰板,眼神飘到了别处,文恪莞尔:“行,知道了。”
他道:“你们随我来,一边走一边说吧。”
“嗯嗯。”曹若愚连连点头,便朝后面那两个人招了招手。
尹晓棠不认得文恪,但也认得那身月白天青的剑袍,便拱手行了个礼,以示问好。柳惊霜则不一样,他看见文恪那张脸的时候,蓦地一惊,眉头又蹙了起来。文恪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也察觉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充满了警惕和审视的意味。柳惊霜半个字没吭,文恪也没有追问,只是很有礼数地向他问了声好。
曹若愚接过伞,一手牵住文恪,带着人往下边走。
柳惊霜定定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有点烦,有点乱,还有点想笑。
“怪不得。”他嘀咕了一句,慢悠悠跟了上去。
文恪领着曹若愚下了地牢。
那个地方一如既往的阴冷干燥,曹若愚一进去,就觉得不太舒服。可是当他见到完好无损的傅及,又激动着跑了过去:“二师兄!”
“三师弟?”
傅及也是又惊又喜,曹若愚一把揽住他的肩:“二师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傅及笑着,可曹若愚看得出来,他最近状态很不好,眼窝下有一片淡淡的乌青,想来多有心事。
他安慰着:“二师兄,我见到师父和大师兄了,师父马上也会来临渊。”
曹若愚想起师父的叮嘱,便压低了声音:“二师兄,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你就悄悄告诉我,我帮你想想办法,你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