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若愚敏捷地避开,大喊着:“大管事?大管事!”
“没用的。”柳惊霜淡淡说着,“一旦被这大雨侵蚀,很难苏醒过来的。兴许他本身便不是个意志坚定之人,被操控很正常。”
曹若愚一愣,陈彦一拳挥了过来,他一矮身,收了剑,赤手空拳和人搏斗起来。要说陈彦的拳脚功夫并不如曹若愚,他们五柳山庄最令人称道的便是那百里穿杨的银弓雪箭,陈彦也不例外,亦是钻研此道。曹若愚很快抓准他的破绽,一个过肩摔,将人按倒在地。陈彦一身蛮力,跟个活鱼似的在地上扑腾,曹若愚急了,一拳打在对方眼眶上,大吼一声:“陈彦!”
对方被打得眼冒金星,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怪响,眼底的血丝退去几分,像是恢复了几分神智。曹若愚顿时燃起了希望,转头看向柳惊霜:“他还有救!”
不想,话音刚落,陈彦便猛地支起上半身,拿头撞向他的下巴,曹若愚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陈彦如同一只恶虎,咆哮着扑了过来。曹若愚在地上滚了两圈,爬了起来,又一次与陈彦打斗在一起。柳惊霜面不改色地注视着这一切,蓦地,问尹晓棠:“你是不是也会用弓?”
小姑娘一怔,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怕他:“是,我会。”
“曹若愚下不了手,你能吗?”柳惊霜似笑非笑,其实他心里早有了答案,但他太想知道这两个年轻人给出的结果。
尹晓棠心跳如鼓,根本不敢面对这个问题。
她看着曹若愚,那个人目前还算占了优势,可这样下去不行的,总有一个人会气力耗竭,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尹晓棠颤抖着:“大管事说,我们山庄虽不复当年,可如今天下共患难,断没有做缩头乌龟的道理。所以我们决定前往临渊,与孙掌门一晤,可是,可是——”
“可是谁料途中生变,手足相残。”柳惊霜眼神又沉了几分,“我其实不太懂你们这些正道,说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我看来,你们此举不过是自投罗网。”
他长叹:“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活该。”
“别胡说八道!帮不上忙就先闭嘴!”曹若愚耳朵尖,听到了柳惊霜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论调,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嚷嚷着,“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隔岸观火,这世道早亡了!叶星没杀到你门口,你就不知道疼是吗!”
他一巴掌打在了陈彦的颈侧,对方踉跄着倒了下去,曹若愚抽出两张定身符,将他暂时稳定住。可饶是如此,陈彦还在四肢抖动,像在挣扎。
曹若愚抹了一把被打出血的嘴角,两步走到柳惊霜面前,瞪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要骂人。可他又嘴笨,瞪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少说两句。”
柳惊霜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注视着,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带他回临渊,找找办法。”
曹若愚一刻都不敢停下来,看了看尹晓棠:“这位姑娘,我们一起葬了你那位同门吧。”
尹晓棠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那微微发白的脸还是出卖了她此刻悲伤的心情。曹若愚没有再多说什么,走到李宣嘉身边,替他简单整理了下遗容,就从灵囊里找出纸笔,画了火符出来。落完最后一笔,他扭头看了眼柳惊霜,问道:“是这样吗?”
“你不是让我少说两句?”
曹若愚:“……”
柳惊霜见他吃瘪,心情好了些,大发慈悲似的说了句:“就那样吧。”
曹若愚点点头,引燃了所有火符。烈火骤起,将那冰冷的躯体彻底吞没。曹若愚虔诚地祈祷着:“李兄,下辈子平安康健。”
“啊——”
陈彦又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符纸崩裂,他又一次冲了过来,曹若愚死死按住他,柳惊霜就跟看热闹似的,吊着眉梢瞧着他俩。
曹若愚将这辈子学过的术法通通用了个遍,也没办法让陈彦清醒过来。他就像彻底沦为了傀儡,没了自己的意识。曹若愚握紧拳头,望着那张扭曲疯狂的脸,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发现陈彦把胡子刮了。
这让陈彦显得年轻许多,不再盛气凌人,不再外强中干。
陈彦好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从头来过,要洗心革面,要挺起脊梁,再堂堂正正地活着。五柳山庄早就落没了,谁都说不准它哪天就会消失于这个世间,像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宗门那样,成为书上薄薄的一页纸,甚至是寥寥几笔,堪堪数语。可陈彦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竭尽全力地维持着那份体面,他要用奉行的道义来贯彻这份体面。哪怕会被笑话是以卵击石,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可他还是出发。他踏出北地的那一刻,也许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他也许永远不会想到,会落得如此悲凉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