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向阳而生, 南叶茂盛, 偏北则稀疏,但这里的树木, 枝叶却永远延展在他们头顶。
“这些树木移动了方位。”燕知压低了声音。
她意识到了危险。
“它们是活的。”
施未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个秘术,我小时候见过。”燕知伏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你照常走,不要惊动他们,记着,尤其不能踩到树根。”
施未提紧了心,偏头看了眼身边的历兰筝,将此事小声告诉她,对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三人无声无息地往林中深处摸索。
燕知的右手一直紧紧攥着她的团扇,另一只手搭在施未肩上,神色警惕,呼吸也不知不觉重了些。
她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她知道,那些苦痛的过往会如噩梦般纠缠她此生此世,可现在,并不是束手就擒的时候。
施未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不知怎么地,脑海里就走马灯似的闪过与燕知相遇的种种。记忆回到最初的原点,他与燕知的第一次争斗,也是在幽幽密林。诡异奇绝的绿色火焰,亦真亦假的鬼魅魍魉,混乱无序充斥着漫漫长夜。施未再看眼前这片走不出的幽绿,忽而小声问道:“你以前所用术法,和这里有关联么?”
燕知一怔,颇有些不悦:“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点像,但不完全像。”施未一时解释不清,燕知按在他肩上的手突然用力,但很快就又松开。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施未斗嘴。
有点像的,是有点像的。
燕知心里也有这样的感觉,但那人早就死了,人死又怎么能复生呢?除非他变成了厉鬼,从十八层地狱爬了上来,要再与她做个了结。
燕知莫名焦躁起来,大抵是负伤的缘故,她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就像有千百根针刺入骨髓深处,令她发狂。
施未只觉迎面吹来一阵凉风,头顶树叶哗哗作响,偶尔掉落一片枯黄的叶片。
他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我怎么觉得,好像有谁在盯着我们?”
“你管那么多?安心走你的路。”燕知怪他分神,可没一会儿,又像在安慰他,小声道,“你走你的,这四周我给你看着呢。”
“嗯。”施未若有所思,却始终保持着戒备。
山洞中,乔序透过一块透明的石英,见到了这一切。
他摸着豆豆的肚皮,自言自语着:“看来他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你说我要不要帮他们一下呢?”
豆豆望着那石英中映照出的历兰筝的脸,摇了摇尾巴。
乔序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再抬眼时,施未几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石英之中。
乔序沉默片刻,拍拍豆豆毛茸茸的小脑袋:“你去找兰筝吧,无渡峰来的人,不好对付。”
豆豆呜呜叫了两声,便一骨碌滚下蒲团,撒开腿朝前直冲。
乔序想起栾易山问他的那个问题。
“要是我和他们对上,你说我是饶他们一命呢,还是直接往死里打?”
乔序垂下眼帘,喃喃着:“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他似笑非笑,石英那头,又多了几道陌生的身影。
施未又莫名打了个寒颤:“我真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害怕的话你可以选择原地等死。”燕知仍是嘴上不饶人,可施未没有和她争,而是悄悄放出了自己的雨燕。
那原本是大师兄教他们传信的工具。草叶编出来的小玩意儿酷似雨中飞燕,能穿云过雨,越山涉海。
燕知没明白:“这东西,你之前不是放过吗?现在再放,还是联络不到傅及。”
“我们现在视野太窄了,我让雨燕飞上去,替我看看。”施未结印,但一只手明显有点笨拙,燕知看不过去,打了下他的手背:“伸手。”
“哦。”施未不满,但还是照做了。
他伸出右手,摆出术法最开始的手势,燕知也伸出一只手,指节抵着他的指节,熟练地完成了一整套动作。
“这都不会。”她嘀咕着,施未很不高兴:“你这么厉害,下次全你来。”
“还有下次?一次学不会,你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燕知横眉怒目,施未咋舌,没有再理会她。
借助灵术,雨燕便能感知到周围异常的气息。虽然有时候会不准,但施未觉得聊胜于无。
他紧绷的情绪稍稍得到缓解,而后,头顶的树叶紧跟着变幻了方位。雨燕无知无觉地撞上了某片树叶,便被瞬间卷入其中,啃食殆尽。
就在此时,风云突变,林梢异动。
幽幽密林发出诡异的笑声,像是夏夜里声浪如潮的鸣虫,密密麻麻,令人不适。
燕知突然攥紧了团扇,灵气运转,将那高大的树木全部推平,一时间,尘土飞扬,山崩地裂。尘嚣散去之时,那原本断裂的树木竟长出了人的四肢,枝叶自关节处伸展开,人与树木好似融为一体,古怪又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