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江寒陵,一边说“你可以害怕”,一边又在心里介意,一如既往的不正常。
不对,也不能这么说,江队长的内心世界画风清奇也不是一两天的工夫,属于心口不一的熟练工种,早就该习惯才对。
白黎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当初第一次听到江寒陵心声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那种灵魂级别的震撼,还有后来作为小狗数次受到逗弄时的糟心。
以江某的小心眼和恶趣味,不出意外的话,“想好再赔”四个字里所蕴含的绝对又是一次戏弄。
白黎立刻警惕:“那你什么时候能想好?”
受戏弄不算什么要命事,真正要命的是提前预告却不告知具体时间,这种不上不下满心忐忑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事情一秒不结束就要下意识防备一秒,仿佛他反过来盼着被戏弄似的,让人十分不爽。
想好再赔,如果想个十天半月三五年呢?就这样一直牵肠挂肚吗?太残忍了。
不出所料,江寒陵徐徐摇头,吐出残忍的回答:“不知道。”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这已经是戏弄了,坏心眼。
白黎盯着靠回墙上的人,憋屈又没辙,撇撇嘴,两颊鼓了鼓。
他的长相本来就有些稚气,大眼睛黑白分明,轮廓圆润线条柔软,脸蛋鼓起来就显出几分娇气,更让人想要捏一捏试试手感。
江寒陵眨眨眼睛,双手插兜保存讹人凭据,漫不经心道:“看心情,心情好,说不定就不用赔了。”
白黎将信将疑:“你给我画饼?”
江寒陵无所谓:“你可以不吃。”
白黎:……什么黑心领导发言?
饼该吃还是要吃的。
心情好就不用赔,现在要赔,那就是心情不好。
白黎斟酌着哄人:“有件事……我没跟你说过,你想不想听呀?”
“说。”
“其实吧,我之前说过你以后没有狗可以吸了,那只是气话,我能感觉到小白没那么怕你,等我成功找回身体以后,你就可以继续吸狗了。”
江寒陵看着白黎认真哄自己开心的样子,一言不发。
白黎提供微笑服务:“怎么样?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啊?”
江寒陵微微一笑很黑心:“没有。”
白黎的八颗牙标准微笑光速消失,小声嘀嘀咕咕:“真难伺候。”
听见能吸狗都高兴不起来,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令这家伙高兴的事情。
这么难伺候就应该送去拉雪橇,身体的疲乏可以充实心灵的空虚,到时候只要下班就能高兴起来了。
对于白黎的当面吐槽,江寒陵表现出神奇的宽容,没有反驳回击,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或者说,江寒陵其实什么都没看,眼神压根没有焦点,只是正好冲着白黎所在的方位发呆而已。
警戒状态结束后,海市恢复了平静,房间里灯火通明,窗外则是原有的幽暗。从六楼的高度看外面,远处有星点灯光汇集成的街景,一切都影影绰绰不分明,又不像黑夜似的沉寂,令人无端感觉那昏暗里潜藏着某种危险。
江寒陵就倚在窗边的墙面上,身上的沾血外套还没换掉,整个人像要融进背景的暗色里。
又是那种无机质的漠然神情,即使不是真正盯人,白黎也还是感觉背后毛毛的,小心翼翼地抬手在江寒陵面前挥挥,学习章瑜往日的跳大神语录,低声招魂:“魂兮归来……兮归来……归来……来……”
“……”江寒陵一把抓住在自己面前乱晃的爪子,“停。”
掌下的手腕细伶伶的,白皙而冰冷,如同一节白玉雕成的藕,然而手感和坚硬的玉石大相径庭,羊脂一样的细,奶油一样的软,简直像能直接融化在手里。
白黎转了转手腕挣脱束缚,好奇道:“你在想什么?”
江寒陵松开他,指尖依稀残留着细腻冰冷的皮肤质感,垂下手,生着薄茧的指腹互相轻轻一搓,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我准备后天出发。”
白黎愣了一下:“可我师兄的伤还没好,就算用最好的药,至少也得等到三天后才能下地。”
江寒陵重新把手插回兜里:“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师兄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那你就留下陪他。”
“什么意思?”
“意思是,到时候我会联系局里来人带你们回去,你们只要听候安排就可以保证安全。回去后不要乱跑,日常需要接受一定程度的监视,直到焱玖伏诛。”
“你打算自己去魔界?”白黎瞪大眼睛,“你不带我了?”
江寒陵说:“我没承诺过要带你,不用这么惊讶。”
“我不回去!”白黎听见他理所当然的回复,表情由惊讶转为不满,“你不能用完就扔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