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重秀才这病仍旧没好,家里都吃垮了。”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
徐二靠在架子床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病不好怕什么,咱们家不是有个包治百病的大丫头么,有什么病,让她瞧瞧,那重家秀才虽说不太行,可他病好,又是村里头一个教书匠,要我说,还是读书人厉害。”
谷芽听二叔这么说,心想这一年没回来,说不定就发生了不少事情。她打听了一下,就听得自家亲娘说:“去年咱隔壁的芳引养了个族里的小子。如今徐木膝下可算有个儿子了。”
她说着为芳引高兴,等谷芽问道:“男娃?族里舍得?”
满娘嗤笑一声:“怎么舍不得,她家里光景还不错,只是跟咱们家不好比,在村里也算可以了。你这趟回来,少不了要去各处族里头打个招呼,你到时候别忘记了。”
谷芽就说:“晓得嘞。”她心里也犯嘀咕,回道观的时候,就顺道去了几家族叔那儿瞧瞧。众人也都热情招呼她留下来吃饭,去里长家的时候,他家闺女今年嫁给了族里的一户死了老婆的富户。里长家儿媳妇也是许久没见她。眼神直愣愣的看着谷芽。像是吃了一惊。
她笑道:“婶子,怎么看呆了?”
里长儿媳妇连忙掩饰的抹了把鬓角,笑道:“听说你如今已经做了女冠,外出云游了。怎的这么久都不晓得回家,你爹娘在家不操心你呢?”
她一开口,又是面上好听,实际刺耳的“大实话。”谷芽就说:“爹娘在山竹村住的好好的,我有什么可烦心的?再说村里大伙都是惜贫悯弱的善人,不说夜不拾遗,风气也不错了。你说是不是啊婶子?”她看向对方,里长家的儿媳妇对上那双墨色一般的双瞳,心口骤然一颤。
等徐谷芽走远了,她才捂着胸口说:“这大丫头出去一趟,看着比县衙的官儿还吓人哩。”
二人走了几步路,谷芽就让她回去了,自己沿着山路往上。竟然还碰到几个往道观去上香的香客。那人见她一身道袍,就拉着她说:“道长,你可知道这后山的药王观?可灵验了。
“对了,好些香客说一到下雨天,道观山里的雾湖就有一层水雾,隐约能看座岛屿,天晴就看不到了,稀奇的很,听说有个秀才去雾湖拜了拜,立刻考上举人了,这几日我看着马上要下雨了,得找时间拜拜。
谷芽就:“哦?了一声,猜到那里估计是地陆龟。地陆龟喜欢自由自在,喜欢水,没想到这湖泊成了它的底盘,还多了个名字。
她继续边走边和香客聊:“怎么个灵验法,我听说那道观如今道长都外出云游了,还开着呢?”
那人疑惑了一声:“那道长走的时候,不是收了两个徒弟在道馆呢?”
谷芽听了这话,脑子里有些不好的猜想,她寻思自己什么时候收过徒弟?难不成是李久收的?正奇怪呢,等到了山上,经过两座山峰连接的桥梁。视线从水雾弥散的绿意景象中,看到杏花纷纷扬扬,门口香客来往络绎不绝。
虽说比她在的时候显得寥落了许多,但这是正常的。
毕竟道观又不是卖场,不年不节很少有人特地来上香。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看到两个穿着道袍模样的少年正在对着香客说话,看到谷芽的时候,她也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让胡三一家来道观这边住,葫芦巷赁的房子就退了,如今胡三还若是不上工,就来香铺时常看看。齐娘子带着胡栓在道馆里。
这样说来,道观里面确实住着人,眼看四周景物和她走的时候别无二致,就竹架逐渐褪下青绿。见到她,齐娘喜得不行。拉着那两个道童过来给她看,还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听他们说以前得了仙师的恩惠,后来又走了这百来里的路,好不容易找到道观,胡三便让他们暂时留下来,有时候又怕有山贼过来偷东西。”
齐娘子也有些忐忑。谷芽就说:“没事,我和 师傅在外地也管不了道观的事情,多靠你们费心了。对了...我记得你叫罗硅。你哥哥叫罗稷。”
罗硅拱手道:“当日多谢仙师救命,我和哥哥原本在县城落脚,把牛卖了,剩下的银两大约也不够开销,好在遇上了齐娘子和胡相公他们,如今我在道馆里做些杂事应付香客。我哥哥在城里找杂工做活。也算能支应。”
谷芽没想到他年纪不大,说话却极为有条理,她指着旁边的经堂说:“那经堂的典籍,你若是有闲心,趁着我在道观的日子就顺便教你了。日后等香客过来,你便同他们讲经?”
“如此罗硅谢过仙长了!”罗硅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和兴奋。由于是他不识字,曾经在家的时候也只会帮着爹娘做些伙计,村庄遭打劫后,他们兄弟两居无定所。好不容易能安定下来,原以为这道观是什么仙人住所,见了仙长才知道,这竟是她所住的道观。他想认字,那些认得字的人无论到哪都受到人们的尊重,可他又觉得自己一个盐民,哪里来的这样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