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虽不再言语,但彼此自然都明白,那把剑插在宁王心上,会成为一根刺,永远拔不出来。
两个人也永远不会回到昔日。
况且之后的种种,叶闵已经错了,大错特错,错到了再也回不来。
良久,倒是宁王扯出一个并没有笑意的笑:“其实往事种种,孤也差不多忘了。”
叶闵微合上眼睛,苦笑:“殿下确实可以忘了,毕竟——”
他略停顿了下,继续道:“神机弩的箭,不只一支。”
宁王不再笑,他望着叶闵,幽黑的眸子诚恳而严肃:“可是孤的箭,永远不会对准自己的兄弟。”
叶闵听得“兄弟”二字,原本空洞的眸子中瞬间涌现出复杂的情绪。
自小的情谊,彼此曾见证过对方的成长,也曾经亲眼看到过对方的苦痛,这么多年一起走来,但今日,一念之差,以至于孤月之下,两个人竟是各怀心思。
宁王:“我已经请了南家专攻眼疾的神医,会为你治好这双眼睛。”
叶闵艰涩地道:“殿下,不必了,我这双眼睛,已经不需要了。”
宁王:“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也算是尽你我自小的情谊。”
说完这话,他径自迈步离开。
第132章 说好了你要陪我共白头
回到自己后院时, 恰风吹过,蔷薇花香随之飘来。
宁王心中百般滋味难以消解。
有酸有甜,有惊喜满足, 更有惆怅满怀。
此时想起她一颦一笑, 竟是鲜明生动,犹如三月桃花, 便是眉眼间的怒意, 都是如此娇艳欲滴。
这些情绪汹涌而来,就在他胸口澎湃着, 以至于他不得不扶门而立。
就那么略低首, 细细回忆着今天她的言语。
要她亲手射伤白栀, 不是没有后悔, 不过更多是后悔没能彻底瞒住。
毕竟这几年, 白栀为了她, 可是费尽心思, 甚至故意利用夏侯见雪来对付夏侯氏。
白栀不愿意让她背负杀兄的愧疚, 才助了夏侯止澜一臂之力。
若她知道了,终究牵扯不清。
如今想来, 兴许就不该让他们在山下有那一面之缘, 以至于她竟窥破了关键。
这泥娃娃是他大意了。
可这泥娃娃也实在可恨,你一个, 我一个的泥娃娃是吗?
宁王回想着这一切,神情阴晴不定。
最后他终于想起什么, 阔步前往一旁小世子的房中。
小世子的乳娘和嬷嬷是睡在外间的,宁王一来, 她们被惊动,一时吓了一跳, 忙起身。
宁王示意她们先行离开,之后自己踏入内室。
此时的小世子睡得正是香,两只小腿踢在左边,小拳头伸向右边,在床榻上活生生睡成一幅活色生香的画。
宁王不管不顾,一把将小世子揪起来:“醒醒,醒醒。”
他轻拍他的脸。
小世子一个扑棱,懵懵地睁开眼,清亮乌黑的眼睛笼罩着一层迷雾。
宁王温柔地搂着小世子,很是慈爱地道:“承蕴,你不是说要让青姑姑永远留在你身边陪着你吗?你可和她说了?”
小世子依然不曾反应过来,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父王,睡意朦胧地喃喃:“父王,父王,青姊姊……”
说着他眼皮一耷拉,就要继续睡着了。
宁王捧着他的脸,不许他睡着:“这种时候,你怎么睡得着?你说了吗?”
小世子看着眼前的宁王,昏昏欲睡地道:“说,说了……”
宁王:“青姑姑怎么说?”
小世子脑中一片混沌,他望着眼前父王:“青姊姊…”
他摇头,摇头,再摇头。
之后他脑袋一歪,睡着了。
宁王:“……”
这没用的儿子……
接下来整整一日青葛都没有走出去,她就这么一个人呆呆地留在房中,想着宁王,想着白栀,也想着自己。
她和白栀之间是有些情谊的,但是这种情谊是漫长孤独光阴里无声的陪伴,这就好像晚间苦读的书生在功成名就后,会怜惜那盏陪伴自己的油灯。
对彼此的情谊,其实是对过去那个孤独自己的怜惜和怀念,是漫长岁月中滋生出的习惯。
白栀确实是黄教的教主,是郁太医的侄子和继承人,那她射这一箭也是理所应当。
事实上当年白栀追她,她手中也是握着暗器的。
所以对于这个结果她没什么好气的,至于宁王……
他就像一个果子,又酸又涩又硬,偏偏还有一些甜。
她长叹一声,不提也罢。
晚间时分,小世子来了,雪球见了,高兴得很,赶紧去迎。
整整一日,雪球仿佛知道她不高兴,一直陪在身边围着她打转,
小世子来了后,不知怎么回事,看上去迷迷瞪瞪的,昏昏欲睡,不似往日那般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