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是他,不可能是他……可一时变得混沌的脑子也抓不出重点,总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不,等一等。“手心里沁出了冷汗,扇子被捏成了一团。
“左大臣……“留衣从朝臣中走出来,石头似的瞳孔直直盯着天草征一郎,漆黑的色彩莫名折射出一种压迫感,“为什么不愿意,你应该明白事情有多紧急,难道你要等太子死了,才肯派人过去。“
啪啦——象牙的扇骨在天草征一郎的手中断成了两截。眼角严厉地飞扬起来,挥了挥手,所有的武士全部赶往三千院。
捕捉到的几个刺客在严酷逼问下,交待出主谋是白石中将,他是让叶唯一幸存下来的皇族,被左大臣留在自己身旁,并一起密谋,杀害天皇,太子,将二皇子绪扶上皇位。
漱石皇后的尸体上插着百年前的名刀葵纹御前,那是十二年前甲斐权守赠送给左大臣的厚礼。
太子受了一点轻伤,惊惧不已,在淑景舍女御的安慰和引导下,战战兢兢地说出为首袭击他们的人……似乎……好像是白石中将……
白河天皇大怒,命令朝苍家严查此事。
小野山笼罩在一片淡紫色的云霞中,沿着朦胧温润的曲线,不经意地展现出独有的柔和光彩。
“人老了,总会莫名其妙地变得心软,如果你不是在处理刺客时那样失态,天皇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那些武士的话。“
留衣靠在纸门畔,凝视着盘膝而坐,着罪臣的白衣的天草征一郎,绽开无限优雅的眼角,轻轻地,亮亮地笑着。
天草抬起一下子显得有些衰老的面孔,“来梦呢?“
“他……”表情明显地僵硬了,长长吐出一口气,“你放心吧,我并没有杀他,那天我只是派了几个人困住了他,他知晓现在的情况后,是不会回来自投罗网的。“
“你……对他……“多少是有些困惑的,也许不仅仅是单纯的年少轻狂……
“左大臣!”很干脆地打断了天草征一郎,支起身体,眼角轻快地扫过木架上的直刀,“你……还是尽早自己解决吧,这样,也可以维持你最后的一点尊严。“
天草征一郎的面孔瞬间变得毫无表情,放在膝盖两侧的手指一点点握紧了……
拍了拍天青色的下摆,留衣走向正对屋子的庭院,厚厚的云霞在山头变换着形状,折射下来的淡紫色光线模糊了留衣侧面的轮廓,背后突然传来男人有点惨淡的低吟,慢慢停下了脚步。
“骄奢者不久长,只如春夜一梦,强梁者终败亡,恰似风前尘土。“
“左大臣,你这又是何苦呢。”
“朝苍留衣,朝苍征人,我们的结局都是一样的啊。”
犹如从胸腔中积压出来的苦涩笑声,木架被天草一把推倒在了地上,啪啦,拔刀而出——
一瞬间喷洒出来的血全部溅在了格子门上,滴滴嗒嗒,红色粘稠的液体自美丽的飞鸟图案上流淌下来,流淌下来……
没有回头,留衣径直走向庭前的枫树林,大大的叶子,彼此交错着,沉浸在一大片比血还红的微光中。闭上眼睛,近似呻吟一样的叹息,“只如春夜一梦啊……“
屋檐的走廊下种了一大片白菊花,丝娟一样弯曲的花瓣用高贵的姿态向外伸展着,展现出来的花芯闪烁着朝阳般浓淡绝妙的色调,凛然而立的身姿在秋风中散发出清冽的香味。
“大人,左大臣已经自裁了。“男人恭敬地跪在半敞开的纸门前。
“你下去吧。“朝苍征人平平执棋的手指依然稳健,毫无动摇,啪——黑棋守角拆二,待白子顶后跳出。
“我输了。“僧人秀气的手轻轻推子,中盘停局。
八镜野把白子重新放进身前的石钵中,微笑着凝视着对面的青年,一双狭长的眼睛,透明的瞳孔深处弥漫着让他人的背脊都要冻结的压迫感。
“朝苍大人,最后赢的总是你。“
平清十五年,深秋
皇子绪被下令流放至阿渚梨海岛,永不得重返平安京。
天草族人一一问罪,下狱,只有天草征一郎的义子白石来梦还没有任何消息。
继续深入调查,半年前,难波中纳言,前田宰相皆是死在白石来梦的手中,张贴通告,全国缉拿。
中村少辅通报有功,又怜其痛失妻儿,特恩准荣升外记,正四位。
天皇经此一事,无心再过问朝政,朝苍留衣,朝苍征人无形中独揽大权。少了对儿子束缚诸多的漱石皇后,朝苍小夜子完完全全操纵了太子绪。
朝苍一族成了幕后最大也是最后的胜利者。
不再去打理朝中的事,留衣把自己关在家中,一心一意整理画卷。累的时候,若叶和小督就会端上用春日存下来的干樱花,做成的甜点或是泡的一壶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