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不得不上朝听政,他尚算勤勉,进行了一系列的举措。从翰林院提拔了清流官员沈甾为中书侍郎, 亲自主持供举。对着西梁的愤怒,选徐凤慜为给事中,出使西梁。
徐凤慜乃是徐氏有名的才子, 精通音律,诗画,与景元帝颇为投契。
临行前, 景元帝替起践行,君臣在沧浪阁对月吟诗饮酒,惆怅激情, 化为坛中酒。
吃得多了,翌日徐凤慜未能起来, 错过了钦天监选定的使节启程吉时。
雍州府的春日姗姗来迟, 只晃一下便过去了,很快就入了夏。
虞昉骑马奔驰在小径上,日光透过树荫,在她身上摇曳而过。跟在身后的虞邵南, 紧随其后,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俯身马背上的神身影,耳朵还要聆听八方,紧抿着唇严肃至极。
突然, 他神色一凛,右手飞快搭在了刀柄上, 一夹马肚,马疾驰向前, 挡在了虞昉前面。
老钱骑在一头老驴上,双手抱着一竹筐桃,晃悠悠从田埂中走了出来。
看到虞昉他们,老钱裂开嘴笑,大喊了声将军,献宝似的将竹筐举起:“将军来了,吃桃。”
虞邵南放缓了马速,让虞昉骑在了前面。
虞昉看着竹筐中的青桃,道:“你从哪去偷来的,都没熟呢。”
“熟了,我尝了两个,又脆又甜。”老钱为了证实,改用一手抱着竹筐,一手拿起只桃喀嚓咬了口,美滋滋吃了起来。
“小白脸可要来一只?”老钱见虞昉不感兴趣,转头去问虞邵南。
虞邵南对他比了个嘴型,老钱立刻骂回来:“干你祖宗!我这是在夸你,长得好看才是小白脸。”
这几个人平时在底下互相取诨号,骂来骂去,虞昉不理会他们,道:“我们先去营地了,你慢慢来。”
老钱赶紧吞下桃子,道:“将军放心,我没耽搁差使,就是在营地里久了,耳朵难受,出来走动放松一下。”
自从铁石运回来之后,老钱一头扎进了匠作营,没日没夜盯着打造披甲。匠作营天天叮叮当当打铁,只需呆一阵,耳朵都嗡嗡响,什么都听不到。
虞怀昭待匠作营的工匠极好,处处关心。匠作营的工匠对他忠心耿耿,士为知己者死,再苦再累,从不抱怨。
雍州府现在手头宽裕了些,虞昉给他们每人都加了薪俸,让他们举荐信得过的工匠前来当差,增添人手之后,他们能得以轮换歇息。
为了方便取水,匠作营设在僻静的河谷之处,属于极为重要之地,周围驻扎着精兵,禁卫森严。
虞昉来到营地前,岗哨已经将消息传了进去。前来试披甲的黑塔,从屋子里走出来见礼。等虞昉下马,他伸手去接缰绳,虞邵南已经上前,将缰绳接了过去。
黑塔便收回了手,虞昉看了他一眼,问道:“披甲试得如何?”
“打得很不错。”黑塔答道。
“以前能有块牛皮,藤编的帽子就很是不错了。这次全部配上精铁,属下敢称,就是宫里的禁军班值的配备,都没我们雍州兵强。”
黑塔给虞昉展示他新打的披甲,难得夸赞了句老钱:“钱老臭的本事还不错。”
钱老臭老钱捧着他的桃子气喘吁吁跑过来,听到黑塔的话,马上回骂:“长得跟黑疙瘩一样,还搽脂抹粉,丑人多做怪!”
黑塔瞥了他一眼,没有回话。
虞昉再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跟老钱走进打铁的作坊,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没一会,虞昉整个人就汗如雨下,里面的工匠们光着膀子,更是浑身汗水直淌。
起初新来的工匠们还会回避,想着去穿衣衫。虞昉神色寻常,并未因他们的光膀子有任何的表示,他们渐渐也就习惯了。
老钱吆喝道:“都歇一歇,来吃桃!”
灶房抬来了绿豆汤,工匠们放下手上的活,走到阴凉的屋子歇息,喝加了盐糖煮的绿豆汤,啃着桃吃,说一些遇到的问题。
老钱认真逐一回答,虞昉看着他,心道老钱油滑不爱干净,生得还跟未开化一样,桃娘子没弄死他,能成为虞怀昭的亲信,多靠他这一手的本事。
虞昉对不懂之事,从不插嘴干涉,只在一旁默默聆听。
歇息一炷香之后,工匠们陆续回去做事,虞昉来到值房,老钱跟黑塔在身后拌嘴。
拌嘴也不准确,是老钱不断招惹黑塔。
“黑疙瘩,你阿爹要来了。”老钱说道。
黑塔默然片刻,道:“他不是我阿爹。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