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政事堂几人都来到了大殿,景元帝很快也来了。他身上依旧穿着那身白袍,站在殿门前,抬头不知看着什么。
“进去!”黑塔在旁边等了片刻,不耐烦地道。
景元帝恍惚回过神,抬腿进了大殿。
曾经再也熟悉不过之地,他惯常坐的上首,如今虞昉慵懒坐在上面。
景元帝的心情很是怪异,难过悲伤已经过去,他本来已经麻木,偶尔会冒出憎恨。
此时他悲愤中夹杂着失落,耻辱,他一时也分辨不清楚。
像是以前朝臣觐见那般,景元帝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站定。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来,大皇子眨着眼睛,笨拙地抱拳下去,叫了声爹爹。
景元帝转动僵硬的头,朝大皇子看去,他的眼睛有些干涩,抬了抬手,话堵在嗓子中,含糊嘟囔了声。
大皇子见完礼,便自己站好了,被紧张得快哭出来的辛贤妃拉进了怀里。
虞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笑了下,道:“你的后妃多,大殿站着拥挤,就没全部叫来,你的儿女们都在这里了,你且说说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景元帝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虞昉竟然问他的意见,她难道心中还有他?
江大学士眼神一亮,转头朝王御史看去,正巧王御史也朝他看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便很快端坐着了。
妙,真是妙!
虞昉不厌其烦,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景元帝总算听清楚了,他刚要说话,严琼儿猛然尖声喊道:“不!”
声音凌厉,尖锐,吓了大家一跳,景元帝皱起了眉。
严琼儿蹭地站起了身,看到景元帝的模样,她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神色狰狞大喊:“不,他凭什么来处置我们,凭什么!”
“大胆!”景元帝顿时恼了,沉声训斥。
他就算是虎落平阳,始终是楚氏,就是虞昉也要征询他的意见,哪轮得到仰仗着他鼻息而活的妇人来指手画脚!
也是,以前严琼儿就处处学着姚太后,野心勃勃,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他曾经警告过她,她竟然死性不改!
景元帝毫不留情,阴森森道:“严氏一族作恶多端,严宗把持朝政,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严氏恃宠而骄,嚣张跋扈,不守规矩孝道,此时身上还穿着绫罗,当绞!”
“不!”严琼儿此时脑子里只余下愤怒憎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尖声大喊。
辛贤妃也被吓住了,以前景元帝对严琼儿的宠爱,无人不知。在景元帝御驾亲征前,两人一直好得如蜜里调油,成日都厮混在一起,也没听过有什么不和。
谁知严琼儿突然发疯,景元帝更是丝毫不顾念往日的情分,要直接处死她!
她们虽然给景元帝生儿育女过,前朝的皇子皇女,这点情分,就更不值得提了。
辛贤妃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陛......”她想叫陛下,觉着不妥,又想叫夫君。
夫君也不妥,若景元帝不再是皇帝,她们就是妾室,妾室称不了夫君。
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更好的称呼,辛贤妃急得大哭。她一哭,大皇子跟着哭,其他嫔妃害怕得跟着哭起来。
大殿瞬间闹哄哄一团,景元帝脸色难看至极,拔高声音训斥:“闭嘴,都给我闭嘴!”
都生死难料了,谁还顾得上理会他,景元帝喊得嗓子都哑了,他们还是只顾着哭。
江大学士看向虞昉,她面色寻常,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黑塔手搭在了刀柄上,虞昉未曾有指示,他便使眼色,让亲卫退了下去。
严琼儿胸口那团火,熊熊燃烧起来,冲到景元帝面前,眼眶赤红望着他,朝他啐了口。
“呸!我祖父是奸臣,你就是昏君!你丢了江山社稷......”
“啪!”景元帝盛怒,抬手挥了严琼儿一巴掌,打得她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摔倒在了地上。
景元帝神色凶狠,上前几步,抬脚就踹,咒骂着:“泼妇,恶妇.......”
江大学士他们看得呆住了,景元帝的风度风仪尽失,竟然变得跟坊市的混混地痞一般了。
虞昉皱起了眉,抬了抬手,黑塔立即大步上前,挡住了景元帝,提着他的衣襟,拖到了一边。
严琼儿趴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其他人见景元帝发狂,也流泪不止。
铃兰踏步上前,气沉丹田喊道:“肃静,都肃静!”
浑厚的声音,压过了她们的哭声,辛贤妃等人朝虞昉看了眼,她虽依旧神色平淡,殿内的哭声,很快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