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我也不知道,就听孙飞他们说的,说以后在谭一鸣跟前绝对不可以提'同性恋'三个字耶。"
因为三班那个文艺委员自杀的事情,现在全校几乎都被"普及"了同性恋的概念,只不过显然,依旧很招人嫌。
"咦?为什么?"
"不知道啊,好像韩铄就是说了这话被他揍了,反正就是他很恶心同性恋啦。"
"唔……他不会是被三班那个变态喜欢过吧?"
"说不定哦!所以讨厌到想打人就说得通了!"
"啧啧,要真是这样,我也会打人啦,韩铄怎么那么嘴贱,活该揍他。"
"反正以后别提就对了,咱们跟其他人也说说,这是谭一鸣的炸点呢,可别惹他讨厌啦。"
"嗯嗯,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她们。"
几个女孩子七嘴八舌地给他定了性,然后就像是知道了什么小秘密似的,高高兴兴地走了。谭一鸣坐在花坛后面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至少真的这么传开了,自己恐惧的东西也会离自己远一些,好像……也还不错?
正这么心情复杂地胡乱想着,忽然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从台阶那儿走了上来,谭一鸣下意识回头,正好就和来人对上了眼睛。
他心里猛地一跳,本能地又紧张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来人看到他,也有些惊讶,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稍稍往后退了一下。
谭一鸣敏感地捕捉到他这一步退得有些奇怪,可终归还是不敢和他有太多的交流,支吾了两声,就准备转身走了。
可那人却在背后忽然问了他一句:"你刚刚……有听到那些女生的话吗?"
谭一鸣下意识顿住脚,不由自主地又转回身来,小心地和他对视:"嗯,听到了。"
贺庭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谭一鸣喉结一滚,呼吸都急促了,好半天才说:"啊……对,我是跟韩铄打了一架,昨天。"
他的语无伦次反而像是在佐证那些女孩子的议论,贺庭远默默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又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你在休息吧?那不打扰你了,我走了。"
"哦,啊……好。"
一直到贺庭远走得看不到影了,谭一鸣都没法逼自己转开目光。他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承认那个误会的刹那,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边细碎地飘拂了过去,明明是看不见也抓不着的虚影,可他仍旧觉得,好像就是在那一刻,他错过了它,就再也拉不回来了。
第18章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贺庭远的成绩终于超过了谭一鸣,并且超过了班里的所有人,拿下了班级第一。谭一鸣不知道其他人拿到成绩单的时候作何感想,他只知道自己那天盯着贺庭远的名字发了好半天的呆,他亲眼见证这个人从地狱里一步步爬上来,甩开一身的恶浊污秽,终于在绝境中开出一朵花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再忽视他的光芒,尽管他依旧冷淡寡言,不近人情,可这些过去被人嘲笑的污点如今反而成了个性,谭一鸣逐渐听说开始有女孩子喜欢他,然后便是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甚至到后来,喜欢那个人居然还成了真爱的代名词,不顾家境不顾出身一心一意只是喜欢这个人,简直就是言情小说标配的桥段,就算是暗恋都有一种成了故事主角的错觉。
可谭一鸣清楚,不管那故事的主角最后是谁,都绝对不可以是他谭一鸣,贺庭远和任何女孩子在一起都可能是一段佳话,可一旦自己这污浊的欲望玷污了他,只会让那个人再次沦陷到吃人的地狱中去。
他没有袒露真心的勇气,更没有拉着那个人一同堕落的资格,他一直以来都是随心所欲地活着,独独在有了强烈渴求的事物的时候明白了什么叫求而不得,有些东西就是那么可笑,越是狂热,越是克制,听起来多么讽刺,可他无能为力。
再开学之后,谭一鸣明显感觉到了同学们对待贺庭远的态度有了不小的转变,女生会开始和他搭话,男生会开始邀请他加入一些活动,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排斥了十七年的缘故,那个人似乎更习惯自己一个人待着,更习惯保持不言不语的状态,不管在不在群体里都是一副不太合群的样子,可毕竟他的遭遇大家都清楚,也没法要求他一下子能和同学们打得火热,所以贺庭远虽然慢慢融入到了集体中,但还是像和其他人隔着一层次元壁似的,总有些格格不入。
唯一能让谭一鸣感觉到他还是有点人情味儿的,就是每天仍旧雷打不动地送到自己课桌里的早餐。
其实他已经无数次下定决心要和贺庭远划清界限,无数次走到他背后想和他说不要再给我送早饭了,可那句话每次都堵在胸口说不出来,这小秘密就像是唯一能够悄悄联系着他们两人的纽带,一旦这微弱的牵绊被他亲手斩断了,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