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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从前相比,上官究又清减了不少。
以前上官究虽病弱,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体弱清瘦的公子,穿着素色的学生服从学宫中走出去,单凭脸就能将附近勾栏里的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却远不及现在这般瘦骨嶙峋。
或许是许久未见,林愫的记忆中对他只留有一个模糊的倒影。方才看见他的时候,林愫发觉自己甚至都不太认识眼前的人。
他眼窝深陷,眼底积攒着厚重乌青,生命力被什么蚕食,仿佛不久之后就要消磨殆尽,连带着整个人都内敛了不少。
十年前崇湖学宫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学生,都不可避免被时光磋磨,磨平了棱角,面目全非。
林愫眼角有些红了。
白青蒲连忙接话道:“不循也知道,畏畏缩缩是上官氏的老毛病了,一口茶水罢了,他喝了又不会当场死人。”
他最擅长热场,折扇一开嘴巴便停不下来了:“自上学起就知道他身子弱,病了这么多年也还是老样子,你担心他作甚?上官家天天搜罗来无数珍贵保命药,这人天天吃着千年人参,吊着一口气,再活个二十三十年都没问题,没准比你我还长命。我说不循,可别把他当成瓷人了!”
白青蒲似乎还处于少年时期,语气一如从前,清风朗月,霎时间冲淡了几人间萦绕的愁绪,连带着将几人间因许久未见而暗然滋生的生疏也一扫而空。
林愫终于是笑了出来,语气渐渐平缓:“江淮至关中,二十余日路程,听青浦说,上官兄长途跋涉,两日前方抵上京。”
上官究说道:“青浦的信鸽刚飞到,得知你尚在人世,一时思绪纷飞,忆起昔日京中往事,终究是没忍住想回来看看,当日便命人整理行囊,带着孩子过来了。”
他垂首笑笑:“我这身子,若是再不回来,就以后没机会了。”
“上官兄还是别拐弯抹角了,”林愫笑着说道,“你我什么关系?我可不信你这人这么毛躁,不远万里不顾身体赶到上京,就为了与我叙旧。”
“藏着掖着也没意思,我当年花了你这么多钱,连我家阿昭也受了你两箱金子,你想要什么,直言便是,但凡是我能做到的,必然竭尽全力帮你做到。”
林愫是前日收到白青蒲的传信的。
忠勇侯位列一等公爵,身为世子的白青蒲向来可以直接与禁中通信。
白青蒲是要替上官究讨一封入宫的旨意。信中陈言,上官究已经抵达京中,想要入宫,与他见面。
林愫是多么心思明亮的一个人,明白上官究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进宫”,其次才是“见面”。
上官究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借着林愫这层关系,拜会姜拂玉。
那两天姜拂玉正在病中,不宜见客,林愫干脆直接把他进宫的日期推到了太后寿宴这一日。
“不循果然聪慧,什么都让你猜到了,”上官究目光柔和,也不再隐藏,他目光悠悠地转向方才上官寒离去的地方,“身为父母,不过是为了儿女事烦忧。”
“那个孩子,和他母亲一样,性情温和懦弱。”
他轻叹道:“如果有时间,我尚可为他筹谋远虑,慢慢培养他长大,只是……我的时间不多了,只怕他,承受不住上官家……”
说着,他收回了目光,落在林愫身上。
“我想要将那个孩子留在上京,准确地说,是留在宫中,如果可以,我想要将他托付给不循,若是不循愿意照拂一二,上官家的一切,不循可自取之。”
……
“我…我是上个月…从家出发来上京城的……”
“爹爹说,要带我入宫…他让我入宫以后要好好听话,守规矩,向陛下公主殿下行礼,要谨言慎行,少说话……”
上官寒真的不知道什么,被姜摇一通逼问,也就只会来回说那几句话。
他眨着眼睛,双手局促地揪着自己的衣摆,都快哭出来了:“公主姐姐,我真的不知道阿爹为什么要带我过来……”
姜瑶反复问了好几次,直到确认自己把他的话榨干了,一滴不剩后才放过了他。
看来,这小子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姜瑶总算放弃。
此时的姜瑶才八岁,而上官家的家主也不是上官寒。
就算两边要暗度陈仓,也是上官究和林愫之间的事。
姜瑶想到自己那柔柔弱弱、性情温和的爹爹,居然也开始暗中勾结商贾,心中感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