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是姜拂玉的嫡母,也是她的养母。
说起来姜拂玉和林愫的经历居然离奇相似——那就是年幼丧母。
姜拂玉的生身母亲是肃宗的宁妃,生她时一样难产去世,姜拂玉从小就被记在皇后名下,由皇后抚养长大。
其实皇太后有亲生女儿,何况当初后宫中丧母的公主也不止姜拂玉这一个,且位分太低的妃嫔也无法抚养孩子,记在皇后名下的公主有三四个之多,皇后无暇分神关爱倒每一个人,姜拂玉从嫡母那里受到的母爱并不多。
即便如此,但皇后也没缺她们吃穿。
南陈以孝治国,先帝哪怕再荒诞,他在位时也还是将嫡母尊为皇太后,姜拂玉继位后,继续奉她为母,加封圣母皇太后。
今年是皇太后她五十的生辰,整岁的生辰,自当要大办。
而且,这也是姜瑶回宫以后,第一次出席宫宴。
在这之前,虽然整个上京城都知道女帝有位公主,但公主养于宫闱之中,世家贵族,鲜少能得见公主真颜。
这场宫宴,也相当于是借了皇太后的光,将姜瑶介绍到人前。
……
深夜的凤仪宫。
姜瑶穿着厚厚的宫装礼服裙,热得满头大汗,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明日会见官眷要用到的礼节。
她挺直脊背站了许久,头上顶着一碗水,走在支起的单板上。
这是南陈淑女练习走姿的工具,身姿挺立,下巴高抬,目不斜视。
她今日已经反复走了数次,练得双脚发软,已经微微颤抖,往前一步,再也没有办法支撑,翻身摔了下来。
水撒了一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汗水混杂在了一起。
“殿下!”
许淑雅连忙跑过来,将她扶起身,心疼地拉开她的裙子,察看她的膝盖。
她落地的时候膝盖磕了一下,当即青了一块,和这两天她拼命练习积攒的旧伤叠在了一起。
姜瑶闭上眼睛,疼得深深地吸气。
许淑雅连忙翻找药膏,伏在她淤肿的膝盖上,“殿下这又是何苦,你的礼仪已经足以应付这场宫宴了,为何还要要求这么苛刻,外面和你年纪一样大的官眷小姐,也未必能做到和你一样。”
姜瑶捏着衣角缓和片刻,终于能够说出话来了,“我是公主,身份地位在她们之上,才华与德行也应该在她们之上,还有一天……明日便是皇太后的寿辰,我不能让她们看我笑话。”
“可是殿下才回宫没几天,如何能做得比那些从小学习仪态的小姐还要好?”
姜瑶摇头,其实她上辈子也在宫中待了八年,也熟悉宫中礼节,只不过这份熟悉只存在记忆之中。
人的身体是有肌肉记忆的,她这具身体还不熟悉那些礼节烦琐的动作,想要融会贯通,唯有临时抱佛脚,多加练习。
许淑雅见劝不了她,只好说道:“要是让郎君知道殿下这样逼迫自己,肯定会心疼落泪。”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林愫这爱哭的毛病居然传到连许淑雅都知道了。
姜瑶当然不能让林愫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关在房子里在做什么。
她就是要趁林愫现在在景仪宫照顾姜拂玉,偷偷地练。要是林愫知道她自己把自己摔得浑身是伤,恐怕林愫宁愿不让她出席宫宴也不舍得她这样拼命地练。
她笑着说道:“辛苦老师了,大晚上还要陪我在这里练习。”
许淑雅看着她,片刻后问道:“殿下真的觉得别人的眼光这么重要吗?”
姜瑶永远忘记不了,在这场宫宴中,那些人是如何戳着她的脊背,指指点点。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她们还是笑她出身乡野,笑她东施效颦,邯郸学步。
那些目光她忘不了,现在每每回想起,都宛如刀子一样割心。
人食五谷有七情六欲,这是她的执念,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姜瑶捏紧了拳头,点头道:“很重要。”
许淑雅轻叹,“可你是尊贵的公主,别人对你尊敬,那是理所应当的,若他们对你不敬,便是以下犯上,若是胆敢指摘你的仪态,你就可以降罪于他们。”
“殿下,”许淑雅扶她起身,忽而温柔地唤着她,“再完美的玉璧都会被人挑出瑕疵,你哪怕将仪态练习到了极致,也会有人鸡蛋挑骨头,你要做的只有一点——让她们畏惧你。”
许淑雅盯着她的眼睛,“你应该她们记住,你身为公主,皇族尊严,不可冒犯。”
“哪怕她们有所微词,也要堵死在肚子里,不敢轻易现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