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困惑地咧开嘴,露出锋利的尖牙。佩斯利则变得有些惆怅:“它原本叫什么来着?大衮,是吗?作为一个接受信仰的货真价实的古神,它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洞穴里,像牲畜一样被宰杀分食……那天晚上我们杀了它。看着它化成灰烬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
“所谓的‘基础知识’,可以达到整个宇宙的根源,甚至超越我自身的维度,让弱小如蝼蚁的存在也可以囚禁神明。”佩斯利的语调轻柔而缓慢,像是在念诵一串古老的咒语,“我喜欢用地毯做实验,因为写完一面之后翻过来还能继续使用。所以我决定,把剩下的空白也补上——柴油发动机给了我灵感,我准备试试那个山洞里的符文。”
地毯以微不足道的幅度下陷了零点一毫米。随后,被压在底层的青色火焰扬眉吐气般爬了上来,迅速攀上堂吉诃德厚重的翅膀。着火的黑影尖啸着扑过来。罗西南多挡在佩斯利面前,第一次展现出身为鳄鱼的凶悍,一口咬住了堂吉诃德的后肢。
“我为此付出了很多,堂吉诃德。”佩斯利从地上慢慢站起来,“——真的很多,现在我的记性都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在那之后的每一天,每一次看着你飞进我的房间,用你漂亮的爪子踩在地毯上,我都在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现在用不上,总有一天会用上,因为你对我的爱意转瞬即逝……就像你说的那样,物是人非,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是你拒绝了我!”堂吉诃德的愤怒比火焰更甚,“我们明明不会走到这一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不,堂吉诃德。如果你真的是人类意志的集合,就应该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佩斯利在火光中平静地微笑,“——只有输掉的那个才会犯错。”
堂吉诃德无法挣脱罗西南多,它的身体变得沉重而滞涩,翅膀中的眼睛疯狂地闪烁着。它张开嘴,像是一千个男人、一千个女人和一千个孩子同时在痛苦地尖叫。最后它伸出尖锐的爪子,刺破单薄的胸膛,从漆黑的身体里掏出一颗鲜红的,属于人类的心脏。
它的身体彻底被火焰吞噬,最后变成了一团焦黑的皮肉。与此同时,熟悉的疼痛感再一次出现在佩斯利的身体内部,某个毛茸茸的东西重新于她体内诞生。但是它不敢钻出来,否则还会再一次被房间里的符文捕获。窒息感和胸腔内的异物一下子就消耗了佩斯利的大半生命。她跪倒在地上,从衣服里掏出那把杀过人的刀。
刀尖抵在心脏的位置,随后被慢慢地推进去。佩斯利长出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有一个男人用这把刀杀死了一个四口之家。”佩斯利轻声呢喃,“你讨厌这样的东西,对吗?人类承担你的痛苦,你也必将承担人类的痛苦,无论谁死了,都是你的一部分在死去。*”
堂吉诃德总算安静了下来。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悲伤从佩斯利的心脏传递到她的大脑,伟大又渺小的神终于被她钉死在自己的身体里。
“最后你还是上当了。”粘稠的血顺着刀柄流进佩斯利的手指间,“诅咒之火不会影响你,那些符号也会被你摆脱……只有我自己才能真正抓住你。当然,我不打算就这么死掉,堂吉诃德。”
佩斯利顺势倒在地上,同时把插进心脏的刀又往里送了一段距离:“这是我接下来的计划——我打算吃掉你。维卡告诉我吃掉神会分享它的权能。我会拿走你的力量,或许还会取代你的位置,到时候我再去对付那只猫。相信我,堂吉诃德,我可以做到的,毕竟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
堂吉诃德不能说话,但佩斯利知道它把一切都听进去了。
“你不喜欢这个计划吗?”佩斯利喘了口气,伤口处的血越流越快,“没关系,我还提供另一个比较温和的选择:我们干脆就冰释前嫌,重新做好朋友,把以前的矛盾一笔勾销。最开始的交易还算数,但是我得稍微更改一下里面的内容。”
“——从你拥有我,变成我拥有你。”
诅咒的火焰体贴地绕开了佩斯利,像一圈葬礼的鲜花般簇拥着她。失血过多让佩斯利有些昏昏欲睡,说话的语调都变得懒洋洋的:“抓紧时间,小鸟。你得在我彻底死掉之前做出选择……”
无人回应,只有火焰在寂静地燃烧。佩斯利的脸上带着笑意,她咬住下唇,再慢慢地把那把锋利的杀人武器从胸口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