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并不相信佩斯利的话。但对方的眼中露出了某种疯狂又冷酷的光芒,让他暂时不打算去反驳她。他看向手中的纸袋:“——这是干什么用的?”
“再过一会儿,我会带着你逃出去。等到了现实世界,我们就得立刻分开。因为我的眼睛就是它的眼睛,我不希望接到杀死你的命令。”佩斯利把人拉进她充满不确定性的传送阵,“回去之后,你就得把这个袋子当成新的面具了——别这么看我,你的另一个选择是变成非人类动物,反正得改变你自己的意义,看看能不能逃过去。”
一阵狂风袭来,整个房间的上半部分被彻底碾碎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佩斯利只能摸到蝙蝠侠坚硬的臂甲。
“……想点美好的事情。”她又提醒了一遍。
随后,佩斯利抬起头,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一眼这个古怪的世界。就在那一瞬间,印象模糊的单词突然清晰地跳了出来,挂在嘴边却念不出来的名字终于彻底出现了——
“维卡。”
佩斯利或许是个没有天赋的猎人。但即使是这样,后天的学习刻在灵魂里的东西也让她无师自通地看清了一切。她明白这个由精神或者记忆组成的空间是个狭窄的缓冲带,而再往远处走,穿过那些不停有奇异的肢体涌出来的腐烂伤口,就会到达一个难以找寻、没有文字记载的地方。那是只在维卡的口中出现过,又随着维卡一起消失的神秘世界。
——裂缝。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只有看不到头的两万年。
佩斯利立刻松开了身边的人。她没有去思考太多,也不愿去思考,只想顺从自己最开始的愿望,跃入充满恶意与痛苦的漆黑陷阱。在最后的时刻,蝙蝠侠终于不再像一个观察野生动物的摄影师那样任由佩斯利活动,他坚定地伸出手,不容拒绝地抓住了她。
佩斯利完全有能力挣脱这个因为精神折磨而无比虚弱的男人,她的第一反应也是挣脱他。但是她立刻意识到,如果自己走开,蝙蝠侠会直接被捕获,永远也无法回去。她在最开始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维卡,而是为了找到他——这是佩斯利做出的承诺。
于是她冷静下来,顺从地停下了脚步。
耀眼的光芒掩盖了他们,在这个绝望的世界迅速爆发又迅速黯淡下去,像一颗坠落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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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凌晨时分,哥谭的那阵子混乱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莉莉坐在酒吧里,正在给时不时跑到这里看一眼的黑色大猫梳毛。那只猫蹲在莉莉的臂弯中,表情纠结,正处在身体的舒适和人类灵魂的尊严相互冲突的矛盾状态中,但还是没有跑开。
红头罩坐在她对面,身边放着一箱子质量上乘的葡萄酒。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都无话可说——地上还剩下一只橘猫,但是红头罩出于敏感的本能并不想靠近它,于是他只能以枪代猫,开始一遍遍地拆卸枪支再装回去,如此循环往复。
在令人难熬的沉默过后,酒吧的门被推开了。佩斯利低着头走进来,衣领和胸前全是血,头发乱糟糟的。
她的出现仿佛一个活跃气氛的开关。莉莉偷偷松了口气,随后又担忧地看着她:“佩斯利,你还好吗?”
佩斯利默默坐到两人中间,十分自然地拿出一瓶葡萄酒,看了眼瓶身上的标签:“没事。”
杰森把手里的枪放下,抬起下巴示意:“我说过要给你带点好酒的——你的脑袋是怎么回事?”
“已经处理过了。”佩斯利并不在意头上的伤口。她打开酒瓶,取出一个杯子,表情格外平静——平静得简直让人没办法继续问下去。
只有黑猫警惕地瞪着她,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天敌,背上的毛发根根竖起,轻盈地跳下吧台跑远了。
“……”杰森硬着说道:“昨天晚上这地方来了不少客人……是吧?”
先是芭芭拉·戈登,然后是她连夜越狱的爸爸。两个人凑在一起还没说多久的话,红罗宾又从天而降,神色焦急又有些生气(他差点和在场的红头罩打起来)。这群人似乎各怀鬼胎,在酒吧里相互纠缠了一会儿就各自离开了,只剩下红头罩,出于强烈的责任心和看热闹的心态留了下来,并且一直等到现在。
佩斯利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缓慢地转动眼球,看到莉莉放在身前的账本和笔。
莉莉打了个激灵:“是这样的,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有好多人都跑过来问教会的事情……不是那种凑热闹的,是真的想加入我们……”她迅速翻开账本递过去,“总之,我算了一下。如果保持这种频率,我们大概……很快就能盈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