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叮嘱楚淳风,让后者切切记得,修改武德至神熙年间的史记和起居注等,将一切都明明白白写清楚。
明太子半昏迷,至死念念不忘,两代皇帝无慈无义,亏待了他。他是个坏人他知道,但他也要向今人后世朗朗青天暴露一切真相,两败俱伤,那些刻薄寡恩也不是什么好货。
明天子嘴唇泛青,喃喃自嘲:“我养了个好皇帝,你兢兢业业名留青史,我或许倒能得项好评价。”
他叮嘱楚淳风:“早点给文殊娶妻,”你一个媳妇,我不怪你,“多生几个孙子。”一个孩子,终究是太不保险了。
他的半生心血,兄弟二人的事业,绝对不能便宜了别人。
楚淳风泪流凝噎,拚命点头,只说好。
所以无论如何,明太子至少要率大军撤出京畿进入南都,与应京大营二合为一。
在他有生之年,甚至还很可能会掉头击溃裴玄素,重返东都。
低烧病重难得脆弱叮嘱的那些,但但凡有一丝的可能,明太子绝对要达成他的心愿才死的。
半生坎坷,半生的心血铸就,不能达成,恐怕他死不瞑目。
由此可见,明太子此刻的心绪是如何的凌厉和紧迫的,他恨不得裴玄素就在他面前,他能立时撕碎对方!!
种种不甘和恼恨在胸臆间翻滚,这段时间从上而下明里暗里都在密锣紧鼓。
也由此可见,南都的至关重要性。
宾州大船那边的消息一发回来,虞清甚至顾不上明太子还没清醒,急忙就把他喊醒了。
秦岑薛如庚等人时刻关注着这边,一得讯动静也匆匆赶来。
简直一刹那,乌云罩顶,即将暴雨倾盘。
殿内所有人骇然失色,甚至连经历过开国大战的司马南李如松两个老功勋都脸色大变,他们太知道南都应京意味着什么了,他们连日稳住军中,不正是为了血战不成即撤离东都和京畿南下应京吗?
这是他们曾经的大本营,他们很清楚应京杨江一线易守难攻,说是半壁江山和反杀裴玄素还真不是虚的。
“殿下!!”
“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
明太子此刻还赤脚站在脚踏上,实际方才刚被叫醒一刹,他已经大怒过,张蘅信他们都是废物!
但此时此刻,人人都焦急骇然,明太子反而冷静下来了一些,他厉声:“慌什么?急什么?!”
明太子拿着那张窄窄的密信,蝇头小楷看得人一阵眼晕,但越是血气上冲,越是危急的关头,他的思维却越敏捷。
一瞥沈云卿陈同鉴徐景昌小队这几个字,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南都不容有失。”
除此之外,“我们也还需要时间。”
底下已经在紧急准备的,但张陵鉴的暗中倒戈给了他们很大的麻烦。明太子和楚淳风现今被困锁东都城内,已经在紧急部署毗邻城门的坊市和他们曾经全掌控的那些城门了。
另外西郊大军需要时间理清稳住,做好准备,撤离过程中必要大战绝对不能让内部隐患拖后腿。
至少还需要三天时间。
可从宾州快马往东都,五百里路,换马昼夜不停,不足两天就到了。
一片压抑的肃杀氛围当中,明太子冷冷垂眸,看着信报上“沈云卿陈同鉴徐景昌小队”几个字。
他慢慢侧过头来,看向楚淳风。
明太子吐血过后,声音有种沙哑,此刻听起来,如砂石磨砺过一半的凌厉而震摄人心魄。
楚淳风本来在外殿听到沈云卿三个字,他心中就升起了一种无端的不安感觉,他甚至隐隐有种害怕面对的感觉。
可不管他愿不愿意,终究要来了。
明太子弹了弹手上的纸笺,他双目隐隐泛着血丝,却异常的冷静清醒,哑声:“这事儿,我们并非无计可施。”
明太子看着楚淳风道:“用徐氏和文殊的名义,传讯沈云卿,让她把账册交出来。”
一个计划,三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当然是把账册拿回来,让这件事情回归原点,南都危机消失。
孙鹏举和安庆台没有账册在手,只有架空的命,仓促之下,两人干不了什么的。
明太子对南都应京研究多年,使出水磨功夫去使力,他物色作为最后大本营的地方,他有这个把握。
明太子当然不会真动徐妙仪和楚文殊,侄子不用说,徐氏他不喜欢,但有楚淳风在,他也不会真对徐妙仪做什么。
但以杀徐妙仪和楚文殊的名义去要挟沈云卿徐景昌姑侄交出账册,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明太子问了一句:“你媳妇和徐家知道我和你的真实关系吗?”
楚淳风愣愣,半晌摇头:“徐氏不知道,但二娘和景昌,肯定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