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应该去了,但他一直都没法抽身。
他转头又看沈星:“星星我们一起去好吗?”
“嗯。”
沈星当然是没意见的,死者为大,她既拜了裴玄素当义兄,那裴文阮曹夫人也算义父义母了吧,去祭拜一下是很应该的。
……
次日一大清早,三人换了一身普通的深色或素色衣物。裴玄素一身黑色的扎袖胡服,一条同色的发带束发,他亲自去给裴明恭挑的衣饰,裴明恭也差不多。
沈星则一身浅藕蓝色的袄裙,很普通的绸缎面料,仅衣领袖口一点点很细的回纹,披的兔毛披肩。
今天没有下雪,天也不很晴,但风不大,他们三人上了车,很低调带着十来个心腹从人自侧门出了去。
今天连平时的开心果裴明恭都很安静,黑衣衬得圆圆的脸很白,他乖乖在车里坐着,也不吵闹。
马车哒哒,一路走到西郊的十里坡,才停了下来。
远远的黛色青山和田园郊野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他们来得很早,三三两两的村庄有些人家才升起炊烟。
裴玄素带着沈星和裴明恭走了大约百来丈,就到了新堆起坟茔前。
只见新土白雪,墓碑簇新,都提前清理过了,附近一圈还有一大片祭田和建在不远处的祭屋。
坟茔不大,墓碑不高,祭田不过分多祭屋建得也不过三进规制普通,不过附近有个民风挺不错的小村子。
东西提辖司和两监的人普遍都这么修坟的,仇家太多名声太差,生怕引人注目。回来替他修坟的是董道登,最后一条,他也算煞费苦心了。
裴玄素取出祭品和祭果,三人亲自摆放在坟头,裴玄素带着裴明恭和沈星敬了香,之后又焚烧了纸钱冥镪,他一个人站在墓碑碑前,往黑釉碗里一一添了酒。
“爹,娘,您俩多喝些。”
事情发生了已经这么长的时间,尤其还经历了宣平伯府的事,府里就有祠堂,该宣泄的都已经宣泄过了。
这次扫墓,主要还是淡淡伤感和惆怅的氛围。
他红过眼眶,但到底没有落泪,忍一忍就过去了。
裴玄素默默站在父母坟茔前,不知心里和父母说了什么,最后抚了抚墓碑的顶,“爹娘你们在天之灵,要保佑儿子早日找到那个幕后黑手。”
将他千刀万剐!
说完之后,这次祭扫也差不多了,裴明恭小声说:“弟弟,我想和爹娘说一会儿话。”
“好,你去罢。我去看看那边的屋子。”
风絮絮吹起雪沫,裴明恭跑到墓碑前,偎依着两个墓碑中间的位置,低着头小声不知道说些什么。
裴玄素驻足凝望一会,就和沈星深一脚浅一脚沿着田埂,走到修的祭屋那边。
他随手挥退了守墓人 ,开了大门,细细打量脊顶屋子和不大的庭院,之后两人肩并肩,沿着甬道一路细细看进去。
裴玄素看得非常仔细,每间屋子都推开来仔细察看过,沈星也是,因为她知道这算是他给明哥留的最后兜底保障。
沈星小声:“要不要埋点银子?”
裴玄素附耳:“已经埋了。”
不过不多,一个坑里几两碎银子其他都是大钱,一共七八个坑。
小孩不能抱金砖,沈星秒懂。
她趴着梯子看了看粱枋,这方面她比裴玄素还懂行,“董先生确实用心了。”
粱枋都是好粱枋,但是便宜的松木,没一条稍微贵价一点的,但悉数精挑细选过,能用好多年的。涂上黑漆一般人分不出来,但沈星看看水平和卯榫,看出了选料的人非常用心着意低调。
“二哥,咱们是过了年后就南下吗?”
她进不了小宫议,但昨天回来之后,赵青就让准备了,并且也听裴玄素和赵关山说了。
“嗯,先到瀛州,之后一路蕖州曲州往东去,绕回到虎口关河京畿的鹰扬总府结束,大概得好几个月。”
裴玄素扶着梯子,沈星跳下来,她拍拍手。
沈星把屋子都看过了,裴玄素单手提着梯子到下一间房,房舍不多,要不了太久就看完了,看着往墙边搬梯子随手靠回去的裴玄素背影,她想起赵关山昨天拍着她脑袋说完后的长长吐的那口气,她犹豫了一下:“二哥,你为什么一定要争取的监军位置呀?”
因为刚才祭拜的时候,她听裴玄素喃喃祈祷,希望能尽快解决两仪宫,他就离开云云。
没想到,这辈子裴玄素的期盼是这样的。
可现在两仪宫局面不是不大好吗?如无意外的话,他很可能用不了太久就能实现愿望了。
那他这辈子为什么还要冒险争取这个监军的临时兵权呢?
裴玄素闻言顿了顿,青砖黛瓦,满园雪色,他乌黑长翘的眼睫颤了颤,在雪色和晨光中,他慢慢回转身,那双美丽得动魄惊心的丹凤目犹如春江潮水,他眨了下眼睛,轻声说:“因为我想,万一我遇上喜欢的人,我想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