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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届四更,正是熬夜人最困的时候,外头的狱军和羽林禁军还好,体质没赶上的不少太监哈欠一个接一个。
沈星回去没多久,就找了个机会,飞快找到裴玄素那一页,提起笔把名册给勾了。
之后继续忙碌,放下心开始打听裴玄素哥哥的消息。
然就在沈星勾名册之后,沈爹留意到她从外厅回来了。外厅和排房之间人进人出,沈爹盯着那边看了一会,他蹙了蹙眉。
差事连续干了两天一夜,第二天戌时上下,刀匠师傅的活陆续完工,沈星和其他人也收拾打扫,准备回去了。
沈星提着扫帚走了几圈,她想问问她爹交差后是在蚕室睡还是回家睡。
走了几圈,人来来去去不少,但就是没找到她爹。
沈星找了沈爹的大徒弟问,大师兄说,师傅说累,回家啦,呐,工具箱都没收拾估计累得慌,他正弄呢。
沈星心跳漏了一拍,“我找我爹说个事。”
沈星扫帚一扔,发足狂奔,抓起腰牌和临时签发的出入令就往莲花海和光顺门,往家里飞跑回去。
她和沈爹是前后脚进的门。
院子里静悄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沈爹没理会后面的闺女,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向沈星的房门,抄起门帘就进去了。
沈爹大急,压低声:“你怎么把这人带回家了?”
他一伸手扯下裤子。
沈爹太熟练了,而这裤子就是两片布。
裴玄素撑挡一半,脸色涨红。
沈星赶紧侧头避开,刚才她和裴玄素对视一眼,两人窘迫到极点。
“星星,你疯了吗?”
沈爹一扔布片,说:“不行,要补刀,得马上送回莲花海!”
他立即转身去屋里取备用工具了。。
沈星轰一声,急得一个飞扑抱住她爹的腿,她急得,“别,别,别爹——”
她被逼得:“爹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一语落。
三人立刻僵住。
第6章
窄小的旧屋里,父女俩无声争执了一会儿。
沈星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双臂把床挡在她身后。
夜色黯暗,风吹起门帘,光落在她的脸上,沈爹可以清晰看见她那双清澈闪亮的眼睛的紧张、坚持,她像老母鸡一样张着手臂和他对峙着,这是沈星从来未曾有过的坚决姿态。
她向来都是很乖巧的。
小小的斗室,床上床下,两个人一瞬不瞬紧张盯着自己。
沈爹突然就沉默了。
沈星收起双手,有点紧张走到她爹面前,她攒着衣角绞了几下,小声喊:“爹。”
父女俩站了一会儿,沈星正抱住沈爹的胳膊,忽听沈爹说:“我女儿长大了。”
声音里有怅然、不舍,和愧疚,并不高大的中年男人是个老父亲,最多的是自责。
黑暗里听起来,余韵涩长,沈星眼睛一下子红了。
父女俩沉默一会儿,出了房间,东边的灰云被风吹开了些,露出淡淡的星光,秋风微寒,小小的院子是一方逼狭的天地。
沈爹捅开灶眼,刷锅舀水,切菜咸肉,给父女俩做晚饭,裴玄素的米也下了。沈星掖掖碎发,帮忙烧火。
做好这些之后,父女俩挨着坐在灶前的小马扎上,沈爹摸了摸她发顶,“什么时候的事?”
他的大手很粗糙,有细细碎碎的皲裂和小刀疤,一点都不像个曾经贵公子的手。
细细抚摸沈星脑袋的动作,却如记忆中的一样慈爱柔和。
徐家当年,四房共聚天伦,伯父们子承父业惊艳将才,沈爹是最没出息那个。祖父打过骂过,蠢驴不成马,无奈下只能恩荫捐个虚衔,在家老实待着。
但就是这个最没用的老四,家变之后,他成了仅有的男丁撑着。他一生做过唯二两次最坚决的决定,第一个是流放时带着仅剩的孩子掉头往西去,最终和大姐派来人迎头遇上,第二个就是进宫后磕头给他们改了姓。
磕磕碰碰,寂寂无名,但最终顺利把孩子们都养大了。
大姐徐妙仪和二姐徐云卿是沈星二伯和三伯的女儿,沈景昌则是徐家大伯的唯一遗脉,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处境,其实和亲生姐妹姑侄也没有任何差别。
只是究其根本,沈爹亲生的女儿就一个,沈星母亲去得早,他宫里带着一群孩子,日夜思虑小心翼翼,担心这担心那,到夜深人静安静下来,才有心思多看一下沉星小小的脸庞。
他总觉得愧对女儿。
沈星在粗糙掌心的抚摸里,感受到了这种无言的情感,她抱着父亲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就是以前我在前朝上工的时候,我经常能看见他,和他说话。”
沈星挂名在司礼监名下,早几年的时候,被安排去前朝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