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懿自顾自撕开胳膊上的绷带,没事人似的放下手臂,说道,“我没事,警察跟他们一伙儿的,说了也没用。”
薛擎怒道,“一伙儿怎么了?我靠,还他妈治不了那几个瘪三?”
“不用,没必要跟他们纠缠,折了你们身段。”
“……”薛擎顿时像被噎到似的,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记得我是谁啊?”
“嗯。”
薛擎这会儿算是彻底回想起初中时候的嬴懿了,话少,冷淡,出什么事儿都不动声色的,酷得很,只不过……这都穷成狗了,浑身上下乌突突血淋淋的,这气势倒是半点不减啊?
他盯着眼前这个人,忽然就明白了温岭远一路上不停感慨的心情,想当年那个嬴懿,班花都喜欢得要命的贵公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瞪着那条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心思十分复杂。嬴懿倒是没注意他这千思百转的心思,只是有点没法面对温岭远,便艰涩地解释了一句,“刚打完官司,实在没钱了,否则也不会请阿姨帮忙,我也……没想到会是你来。”
温岭远愣了下,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妈一直拜托我照顾你呢,五千块而已啦……倒是你,以后别打架了,这伤……实在是吓人啊!”
嬴懿又嗯了一声,没法再多说出一句话来。二十来年没有交集的日子,再见面却是三番四次地让他替自己收拾烂摊子,嬴懿觉得难受,尤其看着旁边的薛擎仍和当年一样一身贵气,帅气逼人的……他就觉得自个儿浑身上下都脏得厉害,手脚都有点发热,脖子也沉得抬不起来。
就算是所谓的旧识,如此一左一右天差地别地落在那个人眼里……他一想到温岭远此刻一双眼睛里的两幅画面,就觉得心尖疼得厉害,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想赶紧逃得远远的才好。
可偏偏薛擎这个缺心眼儿的,此刻又问了一句,“那什么……嬴懿,你现在做什么呢?”
嬴懿咬了咬牙,勉强挤出几个字来,“跑长途。”
“……啊?”
“长途送货,”嬴懿实在说不下去,岔开话题道,“我去下对面药店,换个纱布,买点药。”
“呃,啊……好哈。”
嬴懿立刻就转身走出十几米远,一直到离那两人远了许多,才觉得周围的空气总算是鲜亮了些。等终于推门进了药店,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温岭远一眼,看着那人衣冠楚楚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幅画,看得眼睛发涩,心里又疼,只得又匆忙收回目光,转回了身去。
没见着的时候只觉得没资格,不敢想,等见着了,清楚看明白了,只觉得自己可笑又恶心,痴心妄想四个字,真真是每个字都透透地扎穿了他的心。是谁说喜欢一个人的心都是一样干净的?他没觉得哪里干净,只清楚看到了上面蒙着的一层卑污。
何止是没资格啊……
他明明连站在那人身边都不配。
“这……你就这么扎一圈儿就完了?”
买完绷带药水回来,嬴懿自己动手给自己包扎好了,温岭远看得心惊胆战,小心翼翼道,“你不疼啊?”
嬴懿摇摇头,“这次麻烦你们了,五千块我下个月就还你,不会欠很久的。”
“不用不用,真不用,”温岭远咽了口唾沫,还是不放心,“你真的不疼啊?”
嬴懿看到他担忧的神色,心里又是有点软,有点涩,又有点疼,可他没给自己沉溺的机会,只转身说道,“没事,我走了。”
“哎,你等等,我妈让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有车,自己开回去。”
对方明显是拒人千里的意思,温岭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挠挠头说,“那……那好吧。”
可还是不放心,跟着嬴懿去了他取车的地方,结果没想到人家嘴里的“车”居然如此之屌,差点让他腿软。
“卡、卡车啊,哈、哈哈……你开卡车啊……”
“嗯,送货用的,”嬴懿单手撑着车门跳上去,回头说,“你们回去吧,谢了。”
一直到那辆大卡车突突突、突突突地开远了,两个蜜罐里长大的纨绔子弟才回过神来,颇有些面面相觑。
“我彻底回想起他玩儿击剑的那段日子了……”
“我操,穷成狗了,还是那么酷,”薛擎啧了一声,又惊道,“卡车啊!他一只手怎么开?”
“……算了,别拿咱们的常识衡量他的技术了,”温岭远摇摇头,叹道,“他可真是可惜了,我记得他数学特别好,回回都满分吧?”
“忘了,我就记得我老拿三十分儿,”薛擎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难得有了些好奇心,“他这也太惨了吧?几千块钱也拿不出来?他家不是还给别人借过钱吗?那些要回来也不至于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