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是不明白,一切的假象,怎么会被演得那么逼真呢?
到底是有多精湛的演技,才能把所有的欢乐和痛苦,演绎得如此沁入骨髓?
岑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茫然地看着街道两边的柳树上新长出的枝桠,才恍恍惚惚地发现,竟是春天已经到了。
到处都是新生命,生机勃勃的,让人总想期待些什么的景象。可唯独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居然在这盎然的绿意里,一点点地灰败掉了。
他的爱情盛开在冬日的冰雪里,却在阳光下死了。
回到家的时候,岑深在黑暗里站了很长时间,然后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把昨晚买好的很多菜拿出来,一个个洗干净了,开始做饭。都是薛擎爱吃的,他买了这么多,不做实在是浪费了。虽然早就做好了他很可能不会过来的准备,可现在是确定了,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他不是做给他吃的,他只是想做点什么冷静一下脑子,他知道自己彻底失去那个人了,可却是连怎么失去的都不知道,他想好好想一想,为什么自己爱上的人,都让他输得这么莫名其妙。
做了一桌子菜,又把那个蛋糕拿出来,他也不吃,就摆在桌子上看着,想着薛擎吃得心花怒放的样子,想着想着想笑,又有点茫然。
那样高兴的像是大狗摇尾巴的样子,也会是演技吗?
他总以为他笨得很,哪知道原来愚蠢的竟是自己。
屋子里太安静了,总逼得他回想那些没用的东西,他呼了口气,打开电视窝在沙发里,随便放了个台,又开始发呆。
学习的时候,薛擎就是这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等着我的。
那样乖乖等着我,怕打扰我,郁闷地来回换台的样子,也会是演技吗?
真的就……都是假的吗?
电视里放着一个选秀节目,是之前两个人一起看过的,薛擎喜欢的那个选手很早就淘汰了,岑深还取笑过他,说他眼光这么差,可千万别插足娱乐圈,会赔惨了的。当时薛擎笑嘻嘻地凑过来,抱着他说,我眼光差?你这是在自己骂自己嘛?自己回答了什么忘了,反正他有的是一堆歪理,讲道理从来都说不清的。
就连那霸道耍赖的模样,也会是……装的吗?
怎么可能……会装得那么像呢?
电视里传来选手的歌声,岑深麻木的神经像是被刺痛了,抬起头愣愣盯着那屏幕,脸色忽然间苍白起来。
“捡了一回那刺激浪漫当下的欲望,
过了一程那冲动盲目之下的疯狂。
品那些遐想,尝那些火花,
然后坠落,又坠落,旋转流离在迷乱的网。
走了一趟那绚烂华丽背后的虚假,
绕了一圈那短暂快感之后的空荡。
享那些愉悦,得那些忧伤,
重复着,弹奏,激情的狂想。
我要怎么说我不爱你,我要怎么做才能死心,
我们一再一再的证明,只有互相伤害的较劲。
我要怎么说我不爱你,我要怎么做你才死心,
痛苦不断不断的交替,还有什么留情的余地……”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很能忍耐的人,再大的痛苦,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他都用尽全力忍下去,那些所谓的伤口,他觉得随着时间流淌过去,总是会痊愈的。
可他这一次才明白,再强韧的神经,再坚忍的心脏,被折磨的次数多了,原来也会丧失自愈的能力。
他不想哭的,他因为一些不值得的人,哭的次数太多了,他真的不想再流那些廉价又可笑的眼泪。可身体永远不听自己的话,没法再牢牢地掩护他,也没法再支撑他那些毫无意义的坚强。
他总想着为他们遮风挡雨,总想为了让他们开心一些拼命争取很多东西,可不论是她还是他,原来根本就不在乎他给得起的那一点点快乐。
岑深翻出薛擎的烟盒,走到阳台打开窗户,让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吹醒自己混沌糊涂了太久的脑子。
他从不抽烟,只是尝试了这么一次,倒觉得被那浓烟麻痹的感觉原来竟这么好。
很多原则,原来只是自己在无谓地坚持着罢了。放开了,丢弃了,竟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学着薛擎的样子,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头都丢在脚边,眼眶也终于干涸了,再没有可以动摇的多余的心绪。
就这样吧。
他掐灭了最后一根烟,看着头顶漆黑的夜空,无声地笑了笑。
就这样吧。
“咔哒。”
身后的门锁微微响了一下,他回过头,在明亮的灯光下看到那个期待了那么久的人慢慢走进来,可那苟延残喘着跳动了这么久的心脏,此时此刻终于是安安静静,再没有波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