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抱着他安静的转过身,眨了眨眼看着魏嬿婉,好似在问,“令主儿,接下来怎么办?”
魏嬿婉轻叹了口气,往里面挪去,才拍了拍床铺,示意进忠将永璘放在这处。
进忠小心翼翼的将小主子放了下来,又取了旁边的小毯子给他盖住了小肚子。
魏嬿婉越看越气,她每次放永璘的时候,这小坏蛋都会哇哇哇的哭,怎么今日就不一样呢!
“令主儿。”进忠小小声道:“您歇着,奴才回去……”
话还没说完,就瞧着魏嬿婉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外面,示意他躺下来。
进忠觉得自己大抵是热晕了才看见了幻觉,竟从令主儿这点动作里瞧出了——
普通夫妻的错觉。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妄想,敢将令主儿当做他的妻?
可,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美好。
他小心脱去外袍上了床,先支着身子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才小心的落在了枕头上。
再转头。
他的妻正温柔笑着看他。
他什么都没说,只轻轻抚上了她放在永璘身上的手。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谁也不曾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魏嬿婉终是没抵住睡意的侵袭,在进忠柔和的目光中缓缓合上了双眼。
第341章 颙琰
夏去冬来,冬天去了,又是春天,后宫的日子就这样一年一年的翻着篇。
只是就连魏嬿婉和进忠都没有料到,让皇上身子急转直下的契机竟不在他们的手上——
乾隆三十四年,缅甸罢兵乞和,皇上决计撤兵。
这本该是个喜讯,可随后而来的噩耗几乎将皇上打了个措手不及。
富察傅恒于战役之中,染瘴疠之疾,一病不起。
为了稳定军心,他硬撑至接到缅甸国王乞降方物后才宣布撤军,这么一耽搁,再加上军医医术有限,次年七月,富察傅恒病逝在回程途中。
皇上大恸,罢朝三日。
进忠伺候在御前,自是知道皇上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便一口血呕了出来。
那曾经盘旋在他身体内的黑气终于还是留下了病根,皇上的身子愈发的不好了。
他,开始服用金丹。
练丹的道士一茬一茬的进宫,进献各种金丹。
并不是所有的金丹都能奉到皇上面前,就让进忠审着。
这又体现出了进忠做事的厉害,服了金丹后,皇上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也能在政事和后宫之间继续周旋起来。
但,金丹还是逐渐逐渐的掏空着皇上的身体。
那一日,魏嬿婉捧了秀女的名单去养心殿时,瞧见了月余不曾见过的皇上,也惊了。
皇上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面容憔悴,连发间也多了许许多多霜雪。
皇上见她半晌说不得话来,不由笑了笑,“朕老了许多吧?”
魏嬿婉不知怎么的喉咙堵了堵,缓了口气,才垂头道:“皇上正值壮年,怎好说这些丧气的话语。”
皇上疲乏的揉了揉眉心,不知笑自己还是笑她,“你与她们也是一样,总说这些好话来哄朕,唉。”
他丢了毛笔,往后靠了靠,眼神不知道怎么就空乏了起来,“朕最近总是梦见很多人,孝贤皇后,永璜、永璋,还有……”
皇上低低笑了一声,“还有青樱。”
他没有说如懿,只说了青樱。
魏嬿婉沉默的听着皇上的絮絮叨叨,“这会连傅恒也走了,许是老天爷在提醒朕时日无多,朕也该走了。”
“富察大人……”魏嬿婉轻声劝慰,“只是个意外,缅甸瘴气防不胜防,亦是天灾天妒。”
“朕也知是天灾。”皇上突然转过了脸,认真道,“既是天灾,说不准会降临到谁的头上,也许下一个就是朕——你跟朕许多年,自是了解朕。”
他苦笑了一声,“朕的永琏和永琮早夭,元妻嫡子终已经是无法再求,皇贵妃,你觉得永琰如何,可能当太子之位?”
魏嬿婉心头一跳,再细细看去,皇上望过来的眼神中亦带着几分考究和试探——
这种事情,断断不能一口应下。
留子去母,也非没有前例。
她只露出一个笑,“臣妾都说了皇上只是因着前朝事累才憔悴了下来,皇上怎的还不信,竟还提起了这事儿?”
魏嬿婉放软了声音,“为长为贤都轮不着永琰,皇上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最要紧,莫要在打趣臣妾了。”
“好吧。”皇上收回了目光,温声又说了旁的些话,便就放了她走。
进忠出来相送,下台阶时,魏嬿婉轻扶着他的手,亦从其上摸出了冷汗淋漓——
她的手亦好不了多少。
虽明知道永琰注定登上帝位,可她与他,只从这洪流之中苟且活着,谁也料不到后面的日子会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