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问。
“去这个地方,”你从口袋里拿出写有画廊地址的纸条,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尽快。”
当他开着一辆应该是非法取得的车上路时,你觉得自己这回选人标准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并不是说正义感不好,只是这种情感有时候会限制能够采取的手段,从而导致效率低下。就像上辈子你不得不遮遮掩掩地献祭【囚犯】一样。
而这个诸伏景光没有什么非常执着的东西,你觉得你们会相处得不错。
他车技很好,开得又快又稳——这个「快」是在人体生理机能可接受范围之内,所以那两个人开车那样果然是个人因素吧?
他将你送到地方,等你下车后又去找地方停车。
今晚的人流都涌向米花大剧院,连公园散步纳凉的人都有很多抱着电子设备,可能是在看现场转播。
比起吸纳了大量关注的米花大剧院,矗立在公园不远处的灰色小楼更显落寞,平平无奇的外观几乎要消失在夜色里。
【蒙特梅伦齐—麦克唐纳画廊】,蒙特梅伦齐是名失意的地图测绘师,麦克唐纳则是他的赞助人。
前者出物,后者出钱,这场展览才能够开起来。
不过你觉得说不定这里很快要改名【蒙特梅伦齐—帕斯特纳克画廊】了,室内有不少东西像是直接从辛特拉公司搬来的。
你在前台用那对绿松石耳环换了两张入场券。
两位前台小姐是你认识的人,金发,穿蔚蓝色职业套裙。不知道她们眼睛的颜色,也不清楚长得美不美,因为她们面容的中间是一道如同大地裂痕般的血色缝合线。
这里应该也有正常的工作人员,不过大概只在白天能碰到——
正常人上夜班就得付给他们夜班津贴,外面可没那么多会「自愿加班」的人。
“晚上好,请给我两张票。”
你微笑着将绿松石耳环推过去。
两名前台小姐用鲜血淋漓的缝合线互相对视,然后各自从面前抽出一张入场券并一份小册子给你。
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切割开的镜面的两部分。
你留出一份入场券放在前台,沿着昏暗的楼梯井向上爬。
白天光线应该会好点,四周墙壁都是玻璃的,能清楚看到外面的风景。画廊外面的空地上埋了地理灯,小而圆,一个一个的整齐在地面上亮着,像无数只眼睛。
画廊起初几层摆着的是蒙特梅伦齐自己的展品,或多或少是与密教有关:圣徒的画像、粉彩的藏骨瓮、有人在上面作画的石头……你还看到一组在大理石上描绘不同气候下神群的古旧油画,叫《阿拜多斯城的诸季节》。
某位司辰化名「喀俄涅」,曾降临在阿拜多斯城九年,她象征的是雪。
那本《喀俄涅在阿拜多斯城》说她使阿拜多斯城「充斥着缓慢的死亡、霜冻的迷醉与沉默的美」。
但到了第九年,城中掀起一场「呐喊谋反」,另一位司辰「上校」同样降临在城里,并将喀俄涅逐出。
书中描写这段是「一个身负伤疤的男人前来拽住喀俄涅的头发将她拖出城外」。
这段描写让你怀疑作者的水平。因为你觉得在司辰的争吵中不会、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彼此扯头花这种事的。
……应该?
台阶很长,层数已经远超建筑物从外面看起来的高度了。
你有耐心地慢慢向上爬,关于密教的藏品展示得七七八八后,就慢慢出现原本搁在辛特拉公司的那些画。
在帕斯特纳克上位之前、基本是女巫全自动化统治公司的时代。那时候公司的九层常年举办名叫《恶魔之血》画展,后来换了新CEO画都不见了,原来是送到这里来了。
如果说从关于密教的展出里还能找到几分世俗意义上的美感,那这些从恶魔之血画展中撤下来的画就是负责告诉大部分人:艺术不等于美,艺术有时候很难评。
从这一层开始,每两幅画中间会有一副空的黑色画框,你知道是为谁留的。
除你之外,楼梯井里响起第二种脚步声,你觉得可能是诸伏景光追上来了。
按照正常人的行动能力,这个速度稍微有点慢,你决定在这一层稍微等等他。
离你最近的墙壁上挂着三幅画,中间仍是一副空白画框,左边是血肉模糊的《玻璃吃肉》,右边是红黑阴影色调交杂的《他到达了目的地》。
你在这地方等了一会儿,某一刻你移开视线,再回头时中间的画框就不再是空的,一位身着深红礼服的女士静静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