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仪君。”森鸥外放低了声音,就像怕惊醒了什么。此前他也打了不少腹稿,可事到临头却只是凭本能说了一句:
“你长高了呢。”
两人都怔了一下,莲仪立即便笑了起来。这绝不是森第一次这样问候他,实际上以森的头脑本不该反复使用同一社交词令,可面对莲仪时他的确更容易进退失踞,说出一些本不该说的话。放在过去莲仪会觉得这很可爱,但也有一点令人心烦。可在两年后的重逢依旧保持着来自过去的习惯…又或者说,依旧保持着对他的恐惧,这样的森反而令莲仪升起了几分怀念。
“好久不见了,森先生——”方才那微妙的气氛荡然无存,莲仪在森身上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开朗的笑道。“的确长高了不少呢!而且我一定还会继续长高的——”
小人造人承诺似的保证道,而这微妙的激怒了乱步。有着一双翠眼的小个子侦探鼓起了脸颊,先是寻求帮助似的看了一眼自家社长,见福泽谕吉皱紧眉头却按兵不动,他轻轻的啧了一声,正要开口时,却被森打断了接下来的话。
“有两年未见了呢,莲仪君。我走的匆忙,甚至都没能与你告别,现在想想还真是失礼。”
森鸥外表现的相当自然,就仿佛这只是正常的工作变动,就好像他并非是为求活命,这才不得不耻辱的离开港口黑手党。
不过,考虑到森现如今依旧身处高位…他如今的这份从容也就不奇怪了。
“那么…福泽阁下,就如您所见的那样,我单独有些话想对莲仪君说。”森鸥外得体的笑着,拿腔拿调的对福泽说道。“如何?莲仪君,能请你稍稍空出一点时间给我吗?”
若非环境不准许,森鸥外如今的身份又不同往日,福泽谕吉简直要拔刀了。森太清楚他的性格了,此举堪称雷点蹦迪。
“没关系啦。”乱步不得不小声嘟囔道。“莲仪是莲仪,与谢野是与谢野。”
总能洞察真相的侦探为银狼顺毛。莲仪面色讪讪,先是对森点了点头,然后又略带抱歉的看了福泽一眼。森鸥外低低的嗤笑一声,携着莲仪走出了正厅。
此时船只尚未起航,横滨的晚风微微吹散了两人的头发。一离开福泽谕吉,森便也没方才那般从容了。归根究底他也的确是这世上最了解莲仪危险性的数人之一,不伦森如何努力,他都没法只将莲仪视作一个可爱的少年……对于他这样以牧羊人自居的操心师来说,莲仪光是存在,便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好在,他的确能屈能伸。
如果森乐意当个讨人喜欢的大人,他那张嘴便总能说出可爱的话。他神色如常的问候中也、问候红叶,甚至提到了“无名小卒”织田作之助。热闹的寒暄过后,他口风一转,温和的问讯莲仪是否听说过“猎犬”。
非要说的话,莲仪是听说过这个组织的。
时至今日,兰波与纪德依旧活跃在横滨圈外的地下世界里,凭借着异能呼风唤雨。这两名法兰西叛国者名义上是雇佣兵,实则却立场鲜明的支持着港口黑手党把控横滨的黑夜。这是一股属于中原中也……又或者说,属于羽生莲仪的势力。而既然他们时常活跃在日本境内,那自然会与属于日本军警势力的猎犬产生交集。
兰波与纪德暴打…哦不是,二人与猎犬打过不少交道。
而酷爱写信的兰波自然也将这些令人愉快的日常以简练生动的文字汇报给了他的灵魂之主,羽生莲仪。
被这位超越者暴打过的势力不知凡几,之所以猎犬能被反复提及,主要还是因为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福地樱痴。
必要时兰波的脑袋可以非常灵光,考虑到就魏尔伦也不过是被莲仪关了几个月的禁闭,福地樱痴却至今依旧下落不明,这位前情报人员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因此格外关注由福地樱痴领导着的猎犬。
按理说莲仪应当感谢他如此体贴,猎犬的确在他曾窥到的那个扭曲的未来里占据一席之地。
不过这个组织就如其他任何与军警二字相关的组织一样没法上下一心。福地樱痴的疯狂与野望与猎犬的众人并无多大关系,真正能理解他…又或想利用他的,唯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一人。因此莲仪很快便将猎犬抛之脑后,并未关注过属于他们的未来。
毕竟,他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呀?
“听倒是算听说过啦。”莲仪眨了眨眼。“但森先生为什么会提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