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森鸥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非完人。他曾蔑视着的一张张脸孔裂着血盆大嘴, 说着比他还更虚伪的话——然后又毫不犹豫的向他咬来,撕下了他的血肉。
他为此颓废了很久。
直到被夏目漱石选中。
直到割开了前代□□首领的咽喉。
——其实在某个午夜梦回的静谧时分,当森与爱丽丝独处时,他也会拨开那些虚假的画皮,试着看清自己的“心”。
他到底是不是沽名钓誉的小人?他是否只看重自身的威望与名誉,为此甘愿牺牲一切?
不、不是的。
林太郎他会为此来回摆手,虚弱的为自己出声辩白: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港|黑的首领,我已做好了为此而死的准备。
我绝不会为了自身的安危抛弃我的组织,既然已成了港口黑手党的象征,那我便绝不会让它因我蒙羞!
但是,以上种种,便是你的真心话吗?
森鸥外对林太郎问道。
我之所以认同夏目老师的三刻构想,其本质难道不是因为…三刻构想同样符合我的利益,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从未有过救世的宏愿,即使是在青年时代,我也只是想要尽可能的向上爬而已。我并非是那样天真的家伙,觉得靠区区一人之力,便能改变这个世界、这个国家。我可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伟人啊,林太郎。
自我与本我窃窃耳语。
之所以你还会虚弱的发声,强调我并非那等不堪的小人。不过是因为——多可笑啊。我既不想为了任何他人舍生取义,却也承受不了偷生小人的骂名。
我不过是一介虚伪凡人。
……不过如此。
——所以,已开始知命,开始“认了”的森鸥外,他在被魏尔伦提醒(威胁)之后,只消沉了数日便迅速消化了这一切,开始为自己寻找起可能存在的所谓退路。
已自嘲般的接受了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的森,虽说手牌已被不断削弱,但他的确还有向神…向恶魔发起叛逆一击的能力。
而他拒绝成为英雄史诗中那些勇猛却又难掩憨直的反派。如果利益不够,风险过高——那他自然也能再次放下身段,接受失败。
况且,如今这个世上……对莲仪有兴趣的人,可是相当不少呢。
森鸥外这般意味深长的沉默着,与彻底自博弈中落败,输的一无所有的孵化者彼此对视。良久,那匹非人的异兽叹了口气,再次如动物般挠了挠头。
【真是令我羡慕啊。】
丘比这样说道。
【总感觉,你应该是那种能和我聊得来的类型呢。】
【也就是说,我们应当没有多大的差别。】
连人类外形都不具备的外星异兽,它幽幽叹道:
【明明都差不多……】
但你却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呢。
【祂还真是喜欢人类啊。温柔又包容,简直就像是-】
【对待宠物一般呢。】
——已失去了全部自由与自我,连“孵化者”这一概念都被剥夺了的傀儡,如此扎心的阴阳怪气道。
森鸥外的笑容或许因此僵硬了半秒。但在那之后,他一如既往的微笑着,主动拨打内线电话,要求门外待命的秘书为他传唤某人。
被他指明单独召见之人——正是早已被他发现了真实身份的潜入搜查官,诸伏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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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这不就等于是把主动权扔给森先生了吗。”
听过了莲仪解释的太宰如此吐槽道。
“呜哇——真不愧是莲仪酱,几乎是凭本能创造出了最麻烦的情况呢。”
小人造人很配合的发出了一阵小老鼠似的细碎哽叽。他的表情总是非常丰富,像个动画片看多了的臭小鬼。那张发圆的小脸蛋上总会露出那种幼稚兮兮的表情,叫人真的很想捏上一捏。
太宰治忍住了。
“森先生很会讨价还价的哦。”绷带少年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况且还要给很多事收尾……一个不好,港口黑手党就会元气大伤。到时别说统领横滨的地下世界了,组织能否继续存活都是个问题。”
啊,又来了。
不管是太宰还是森,都很喜欢先把眼前问题可能导致的最坏后果抛出来吓人。
莲仪不自觉地咬了下大拇指,然后露出了个非常标准的小孩微笑。
“没关系啦!”
“反正——有太宰在,不是吗?”
……
…
哎。
怎么说呢?
一点都不高兴。
太宰治的表情非常微妙。他露出了个死鱼眼,敷衍的回答:“啊好的好的,知道你会拼命压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