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到如今才后悔,也太晚了些。
兰波直至今日都不愿回想与魏尔伦生死相争的那夜。他甚至对横滨港波光粼粼的海面都有PTSD…每当这时,他便会忍不住以手抚胸,试图隔着厚实的衣物,摸到那张魏尔伦的回信。
终归、终归……还是有恶魔听到了他的祈愿,有奇迹乐意为他发生。
——这便是阿蒂尔·兰波成为奇迹信徒的始末。这便是…他试图以此“传教”的原因。
“我几乎要记不得我们曾经的模样了,安德烈。”
兰波的嗓音轻柔又缥缈,带着一种古怪的亲切。
虽然对魏尔伦来说,兰波是个“绝不会对我撒谎”的人,但实际上,在外人看来,这位空间系的异能力者…他其实相当的不好亲近,大约是谍报员的本能吧?在国内行动时,他总会刻意拉开与军部成员的距离。
但早已心死的纪德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同样被关在对方异中的男子语带颤抖:
“我不知您何时染上了与猎物多嘴的恶习。”他苦笑一声。“被您碾虫子一般的杀死,是否算是得偿所愿呢?”
兰波没有解释,他疲倦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与我说你希望死在战场上。所以那件事依旧困扰着你,时至今日,你还是想如一个军人一般死去,是这样吗?”
纪德的表情变了。变得像是一具死尸、一个亡灵。他木然地望着眼前的超越者。平静的回道:
“您无法理解,是吗。”
“……”
“被祖国的猎犬撕开喉咙,被您这样隐于她(法兰西)影子中的英杰肃清,或许才是我们这般可悲又无用的行尸的宿命。”
“但请您不要践踏我们所剩不多的尊严与悲愿,您明知道的——您明知道我们失去了什么!我们被迫成为了什么!”
兰波看着久违地燃起了怒火,不再心如死水的纪德,一时难以回话。
纪德与他的部队之所以会沦落到如今这副田地——是因为他们漂亮的完成了一个任务,以区区四十人攻下了一个驻守着六百名敌人的关键要塞。
但直到完全掌控了那里,军人们都未曾知晓。他们深爱的祖国其实已与对方签订了和平协议,这次出击完全不合道理。
但是,为了能以最少的牺牲,在和平协议生效的状态下,取得敌人的交通网络,
纪德的部队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展开了与战争狂人无异,毫无道理、等同叛国的疯狂行动,并又一次取得了胜利。
结果换来的便是来自同胞的追杀。是一面面倒下的旗帜与含恨而死的队友,是蒙羞的家族与沾上了同胞鲜血的军装。
……
总的来说,这是个很离谱的计划。
兰波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这个计划的本来目的便是为了“流放”纪德,让对方成为法兰西的编外雇佣军,去做些“英雄”不该,也不能做的黑活*。
但那之后的发展却越发印证出此事的离谱。这个猜想完全不对,纪德他竟当真被这样被舍弃掉了。
这位为了保卫祖国而战,渴求着荣光的“英雄”,他在战火熄灭的前夜遭遇背叛,被最爱的祖国,被他的同胞背刺抛弃。
——这种打击,便是纪德此时这极端而异常的精神状态的成因。
“……我很遗憾。”
兰波低柔地说道。他抬起头,表情诚恳地解开了自己的异能。
至于他此时又是如何想的呢?究竟是同情而愧疚,还是准备理解并放任呢?
纪德的异能刚好被他这样生效范围极大的空间系所克制,但“窄门”预知未来的特效对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极为棘手。若是能令对方成为自己的助力,那对杰西瓦尔的伟愿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助力。
这样一支一心求死的部队,在搅混水这方面必定是有奇效的。
…
……
若他还是那个一心为国的谍报员,一定会如此这般冷静的给出这些分析吧。
兰波并不是个天性冷酷之人。他只是比谁都更清楚做出了选择以后,自己“该做的事”。
一旦选择便不再回头,即使有万般留恋,也要向前迈步……
——他曾是这样的人。
但现在他已孑然一身,除却对搭档的依恋外再无任何执念。
他本该因此而死,但奇迹就这样突然发生,给了他即使不必以死明志,也能令他挚友再次凝望向他的机会。
那么,这样的奇迹,眼前这些狼狈恍若野狗,似乎除了死路便一无所有的同胞们…他们是否也能拥有呢?
奇迹是否会眷顾他们呢?那孩子是否愿意赋予他们全新的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