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稳下心神的第一秒,便仔细打量起自己眼前的一切。无需多看,他瞬间便明白自己身处何处。
此地,乃是一片狼藉的旧世界门厅。
而他眼前则倒着的数具破碎的尸体,和一个只剩一口气的少年。
……这是……
这是那一天。
魏尔伦意识到了。他已经历了近百次的回溯,虽说如此,却再也没被准许踏入这间台球酒吧。
最初他也曾故意来此试探, 想要寻找那个死而复生的孩子, 但他只要一接近这里,便会内脏爆裂而亡。
毫无疑问,此处乃是羽生莲仪的逆鳞。
……既如此,那他为何-
在他想明白之前, 身体便自发地动了起来。魏尔伦仿佛能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冷漠的、厌倦的。
他看着自己上前, 捡起了众人中最为俊美的那个青年的头颅,将他装进了提包。
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也从不曾为自己的这份残酷而后悔。
可他此时还是恍惚了一瞬。这是曾发生过的事,为何那孩子要为他重现这些?
当他疑惑地寻觅起莲仪的尸身时,却一无所获。而接下来的发展很快便令魏尔伦明白了, 此处乃是一个——
不存在“羽生莲仪”的世界。
在这个没有恶魔插手的世界中,他的行事准则并无改变。自己按原计划杀死了青年会的众人、与“N”血脉相连的刑警, 数次击败了中也,又拯救了中也。
真是令人怀念的景象。他可爱的、璀璨的弟弟……
然而,这个自己也同样不被弟弟理解。意外频出,他不得不暂时退走,为接下来的杀戮做好准备。
没有羽生莲仪的干涉,他的计划非常顺利。
“N”的存在令人作呕,他折磨着对方,为N胆敢提起兰波,胆敢声称他知道了那个兰波为自己保守的秘密而暴怒。
…拒绝理解他的兰波。
那个讨厌的家伙。
——唯有那个讨厌的家伙,绝不可能对我撒谎。
魏尔伦的灵魂,旁观着另一个自己——另一个未被干涉、一切顺利的自己。
听着他无比确信的如此声称。他微妙的感到了一点儿无来处羞耻,与更多的…
更多的不安。
这份不安又因何而生?他想不明白。
可只要有人提起那个苍白而忧郁的男人的名字,他的心跳便会加快。一种诡异的窒息感,令他遇火的野兽般惊惶难安。
但被旁观的那个自己并未发现这一切。这个魏尔伦决心要先杀森鸥外,再杀太宰治。
实话实说,犹如弹丸大小的日本、千疮百孔的横滨…魏尔伦从未将此处的异能力者放在眼里,他从未觉得这次暗杀会出差错。
——暗杀王的暗杀逻辑,指的是通过武力碾压,将拦路之人统统杀死。
一个目击证人也不留,这便是暗杀的极致。
——这逻辑听着离谱,但又有谁能、有谁敢反对呢?
遗憾的是,缺少了比自己更耐心也更细致的兰波的帮助,魏尔伦的行事风格越发酷烈。
这次出击更是等同于主动踏入了对方的陷阱,被异能力者们协作狙击,短时间内竟还频频负伤,落入了下乘。
然后?
然后他把他们都杀了。
吟唱着诗句,他解除了自己的人格指示式,熄灭了属于“人”的意识,将主导权送给了体内的野兽。
…………
……
然而,即使如此,他却还是输了。
……他的弟弟为了熄灭他的意志,亲身潜进了他的体内。
中也对他毫无憎恨,中也——的确已全盘理解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而这样可爱的弟弟,却还是与他为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未被干涉的魏尔伦不明白。
即使是对眼前这一切心存怀疑的我们的魏尔伦,也还是想不明白这点。
——弟弟对他说,“我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活在这世间的,你之前不也是这样吗?”*
……多么可怖的一句话啊。
……多么的令人绝望的一句话啊。
而在身为旁观者的魏尔伦重打精神之前,便见亚当·弗兰肯斯坦儿戏般幽默的将毒素注射进了另一个自己的体内。一切都完了。
另一个自己的意识将彻底下沉,再也无法掌控体内凶暴的异能特异点。
这便是结局了。
世界即将迎来终结。但在那之前——逃吧,中也。
魏尔伦看着那匹由自己化作的龙木之神。看着它如自己所想的那样烧却着能被烧却的一切。
人们是这样称呼它的:
原初恶魔,魔龙吉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