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的身体僵住,分毫不敢擅动。
“红花教教主是否在洛阳?”辛渺用剑抵着他的喉头,无花洁白的皮肤上被切出一条血线,他张了张嘴:“是……”
辛渺从他颓败的神色中证实了这件事,又问:“太后是你杀的。”
无花挣扎片刻:“是。”
“起来,跟我走。”
辛渺只需要这个答案,光是这个就足以定罪,其他的都可以之后再问。
她很果决,也不打算再给无花周旋辩解的机会,剑尖从他脖子上挪开,完全不容他否定。
“麟主娘娘,请听我一言,无花刺杀太后罪不容诛,但教主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她还怀了我的孩子,请娘娘对教主手下留情。”
无花的眼睛红了,他这样的皮囊,若红了眼睛要哭,甚至比女子还多几分我见犹怜,他毫不犹豫叩首:“是我冒犯了麟主的神威,借用您的名声谋私利,可是教主腹中有了我的骨肉,我死不足惜,却希望您能放她一马。”
辛渺冷冷地凝视着他匍匐的样子:“到底你是主谋还是她是主谋,这件事等拿了她来再审问就是,你若真的顾忌妻儿,怎么会意图谋反?”
开玩笑,被抓了就哭自己有妻儿?辛渺有些匪夷所思,他还是个和尚呢,和尚犯戒不说,就算有天大的苦衷,谁会谋反?还把自己深爱的妻子推上教主之位?简直是怕头不够砍啊?
她没有表现出心软,无花立刻抬起头来,神色沉凝:“此事非我之愿,只是如今天下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唯有世外圣人可救苦救难!姜氏残暴不仁,百姓流离失所!若非西域上师为我等指点迷津,无花岂能知悉您的存在?!”
他仰望着辛渺,虔诚而狂热,甚至膝行几步,双掌合十:“漫天神佛不应我,唯有您是此世行走的神祇!这天下百姓的命运都在您一念之间,我等卑弱之人,只能将您的名讳传播四方,才能普度众生——”
辛渺却后撤一步,躲开了他伸出的手,无花神色一凝,忽然感觉眼前一暗,脊背后迅速窜上一阵疼痛般的寒意,汗出如浆。
他脸上的狂热都被凝固冻结,只有眼珠缓缓上移,与那狰狞兽首中黑洞洞的眼睛对视,她微微弯腰,近乎冷酷地审视着他的狂热,无花没想过她的眼神会有如此的洞察力,甚至让他心跳加快,难以控制自己的神情,就像是被破开了肠肚被摊在太阳底下,他的所有心思都被照得纤毫毕现。
辛渺对他的这一段表现没有过多在意,只是轻声发问:“西域上师是谁?是他告诉你我的事情的?”
比起无花到底是不是在演戏,辛渺更在意他提到的西域上师,这倒是能解答关于她一直以来的疑惑,这个人知道所谓的麟主娘娘的事情,想必也是哪一方高人,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什么目的,才是辛渺想知道的。
无花下意识地吞咽,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感到紧张,无暇深思熟虑,一些话便不假思索地从喉头滚出:“宗央上师是吐蕃而来的大师,他知晓一切,知道您的来处,他说你必然扰动许多宿命,凡人总是被命运牵着走,而你只需要轻轻吹一口气,就能覆灭一个强大的王朝,水利生万物,滋养万物,可是你的出现却像是海啸一样摧毁朽烂的木头,在荒芜的原野上带走旧世界,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无花感觉自己的舌头越来越不灵敏,他额头开始迅速渗出汗水来,有些话他不该说,可是他为什么说了出来呢?
他感到十分恐怖,怀疑自己是被使了什么妖法。
“你只是力量的行使者,却不肯主动地使用,所以由我们来替你使用你的威名,纵然无法驱策妖魔,却能得到更多好处……”
无花的话含糊不清,他的唇边逐渐开始溢出鲜红的血液,满脸痛苦地抽动着脸部肌肉。
“你们代我使用我的力量……”辛渺却因为这句话而微微一愣,无花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他的形貌已经扭曲可怖得如同恶鬼,可是他的肌肉和骨骼却在反抗着他的意志,高亢的喉舌震动喧嚣:“此乃天命!!”
无花面朝下倒了下去,辛渺轻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起来。”
他大约是昏迷了一瞬,但辛渺的声音立刻又叫醒了他的理智,他浑身直抖,用手撑着地面,朝后瑟缩。
辛渺表现得如此无情,却恰如他所想象的神威不可测的形象,脑中混沌与恐惧交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