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带来的消息非常直白。
家主要把这次的订婚仪式直接改成正式成婚的仪式。
运筹帷幄了一生的老家主决心在自己死前要把五条悟的一切都安排妥当。
这个被他、被全家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要从他这里稳妥地继承五条家全部的荣光, 他要保证这份荣光不能受到哪怕一丁点损害。
六眼的血脉加上清水家的天赋, 五条家只会在五条悟的手上迈上更高的台阶,被所有的人永远铭记。
况且, 他记得悟这孩子很喜欢小镜。那么,这是将是他送给他最爱的孩子的最后一份礼物。
身后的房门紧闭,五条悟靠在门上沉默着听完了管家的话。
复杂的情感在他的胸腔里膨胀,愉悦消散后只剩下恐惧在心中弥漫。说实话这种名为不安的情感对五条悟来说有些过分陌生了, 因为天生就拥有睥睨他人的权利,所以反而缺乏了面对未知的经验。
如果小镜知道订婚仪式会直接被改成成婚仪式的话, 她会有什么反应呢?
如果小镜知道,其实根本不用做到这一步,只是需要随便一个仪式而已, 她又会怎么样呢?
一门之隔,隐约能听到夏油杰和小镜说话的声音。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小镜忽然笑了几声。
室内重新归于寂静,五条悟抬头:“随便老头子安排吧。”
“那么,恭喜悟少爷,也恭喜清水小姐。”管家朝着五条悟深深地鞠了一躬,随着笑容的扬起,单片眼镜镜片下他眼角的皱纹密集,这是真心实意地祝福和感慨,“以后要改叫清水小姐为夫人了呢。”
不止是悟少爷,小镜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可能性格不大一样,但,都是好孩子啊。
根本没有注意到管家欣慰的表情,五条悟的思绪被那一句‘要改叫清水小姐为夫人了’而扯远。
在管家转身之前,五条悟重新喊住了他。他的声音并不大,听起来格外平静,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那么,就马上提上日程吧。”
房门被拉开,五条悟转身走进了房间。直到白发的边缘完全消失在门后,管家才离开。
和家主料想的情况完全相同,他弹了一下单片眼镜上垂下的链子,哼着某首不知名的曲调走出了屋檐。
今日阳光明媚,管家转头看了一眼重新闭紧的门扉,彻底离开了院子。
清水镜抱着相框躺在床上,眼皮异常沉重。哭过之后整个人的情绪得到了宣泄,困倦感也随之而来。
湿润的眼睫尚未干透,鸦羽一般在空气中颤动。被泪水洗濯过的眼瞳更加剔透,在其中只能看到一片纯然的红。
夏油杰用手掌撑着自己的脸,支起手臂将上半身从床上带了起来。他看着清水镜抬手用掌心遮住了唇,泪花从眼角溢出,她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
“如果困的话,小镜可以睡一会儿哦。”夏油杰垂下头,半散着的黑发从肩头滑下虚虚扫过清水镜的鼻尖。他将这一缕垂下的头发撩起,俯视着清水镜的面庞。
时间好像定格在了这一刻,空气中的微尘浮动,阳光穿过窗纸将他们包裹其中。夏油杰说话的语调一贯温柔,一句话结束时还带着亲昵的尾音。清水镜脑海中绷紧的弦慢慢放松,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注视着,她抬起手试图遮住夏油杰的目光:“那么,请杰也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吧。”
衣料和被子摩-擦的‘窸窣’声响起,但很快又停歇。身侧的床凹陷得更加严重,清水镜的身体朝着下陷的一侧滑去,笔直地撞进夏油杰的怀中。他的手臂落下横在清水镜的腰间,耍赖一般,夏油杰也闭上了眼:“可是我也困了呢,小镜。”
他和她并肩躺在一起,还有很长一截腿都垂在床下。清水镜用胳膊肘撞了夏油杰的腰腹两下,在这个人面前时她总是会忍不住暴露-出性格里某些恶劣的点:“快点从我的床上下去啦,不要逼我动手。”
带着浓浓的困意,即便内容再怎样凶狠,腔调也听起来柔软。夏油杰将身体整个侧了过来,另一只手落在清水镜的脑后,他用下巴蹭了一下清水镜的额头:“不行哦,我不要。”
很少听到这样直白的拒绝,尤其是出自夏油杰之口。他的收紧手臂,把清水镜完全拖进了自己的怀中:“自己一个人的话,会很寂寞。”
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困倦感稍稍消散,清水镜睁开了眼。她往后仰头,对上了夏油杰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