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咧嘴弓腰应着:“好嘞!您慢走!”
“六郎,那些人真走了?”见崔琅折返,崔氏一群族人们又走远了些,一名子弟才紧张地压低声音问:“那咱们……逃是不逃?”
趁着此时天还没黑,正是出逃的大好机会!
崔家众人一时都躁动忐忑起来,这机会来得太过突然,他们甚至有种没做好准备的感觉。
而如此关头,大家都莫名下意识地看向崔琅,当然,除了崔尘——
崔尘缓缓摇头,神情变幻不定地道:“此事颇为蹊跷,恐怕其中有诈……”
崔琅谦虚求问:“那依尘堂兄之见,应当如何应对?”
崔尘神情郑重:“六郎,你且容我想一想。”
……
天色将暗之际,负责跟随崔琅等人外出的那一行护卫,回到了安置崔家族人的府邸中。
为首之人向一名侍从问道:“崔家人回来了没?”
那侍从答:“一个时辰前便都回来了。”
为首的护卫:“??”
这么好的机会,这群人竟然没跑?
为首护卫拧紧了眉,崔家这群废物脑子普遍缺根弦他是知道的,但缺到这种程度,倒也叫他始料不及。
次日,崔琅等人照常出门,那群护卫中途再次离开。
但等他们回到府邸时,一问才知,崔六郎张罗了一群侍从,正陪他蹴鞠……
再一日,在崔家众人出门之际,那护卫统领直接声称有要务在身,未再跟随外出。
然而待到天黑之际,再一问,崔家三十人,仍旧一个不少地回来了……
那名护卫统领沉默片刻后,忽然有些抓狂,竟有种想将一群倒霉孩子扔掉,却怎么也扔不掉的绝望。
至此,崔家众人也都反应了过来,至夜间,低声交谈道:“……六哥,范阳王该不是见咱们一无是处,便想将咱们丢掉吧?”
“令节啊。”盘坐榻上的崔琅状似欣慰地道:“你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既如此,那咱们明日或可试着离开洛阳了……”一连想了好几日的崔尘,在此时终于做出了决定。
却听崔琅摇头道:“不,咱们不能走。”
有族人忙问:“六郎,这是为何?”
“凭什么他们让咱们来,咱们就得来,他们让咱们走,咱们就得走?”崔琅悠哉地靠向榻中,道:“就该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小爷我还偏就不走了。”
崔尘叹息着劝道:“六郎,你何苦要赌这份气?”
却见崔琅狡黠一笑,冲他道:“堂兄,咱们来都来了,总也不能白来一趟。”
崔尘一愣,下意识地思索间,只听一旁的少年道:“六哥,咱们也不算白来吧,花用了范阳王万两银应是有的……”
他们在吃穿用度上,半点没同范阳王客气——眼下想来,莫非是范阳王不堪重负了吗?
听一群少年胡侃间,一名中年族人正色提醒崔琅:“六郎可曾想过,范阳军突然要放我等离开,这背后或是家主的谋划与安排?”
崔琅看向那名说话的族人:“实话不瞒叔父,我也认为此事很有可能是族中的安排——”
崔尘忙问:“那六郎为何不愿离开?”
“考虑到祖父并未让人传信告知这个安排……”崔琅道:“故而我想,祖父或许有另一重用意——让我等自行选择去留。”
众人闻言大多怔住。
崔琅叹口气:“族中如今处境艰难,此次能让人放我们离开,尚不知是承了何方人情……”
他若就这样两手空空地走了,总觉得怪憋闷的。
所以,崔琅心中起了一个念头。
这正是崔琅近日一直外出晃悠的原因所在。
次日,崔琅仍旧去了那家酒楼。
他饮至半醉,去了酒楼后院里的净房小解。
待从净房中出来时,恰遇那名年轻的伙计迎面走来。
崔琅朝那已经眼熟的伙计笑着道:“小哥今日倒是清闲了。”
伙计应了一声,将汗巾搭在肩上,待走得近了,却是压低声音与崔琅问道:“崔六郎这是不打算离开洛阳吗?”
崔琅眼睛微闪:“小哥生了一双慧眼啊。”
伙计一笑:“崔六郎谬赞,小人就是靠这双眼睛吃饭的。”
崔琅眉眼微抬:“敢问小哥是谁的眼睛?”
伙计的声音不能再低:“我家主人今在汴州——”
崔琅眼睛大亮——他就知道,师父必然会设法联络他的!事实证明,出来闲逛是有用的!
紧接着,那伙计又快声说道:“主人有言,若崔六郎想要出城,我等皆可暗中相助……”
崔琅强压下内心激动,道:“有劳转告,我暂时不欲离开洛阳……”
说着,看了眼四下,将早就准备好的书信极快地塞给那名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