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好+番外(134)

常阔便朝着女儿露出笑脸:“怎么样,阿爹就说没人吧?”

常岁宁点点头。

无所谓,他演得开心就好。

她也懒得戳破,继续大把大把地烧着纸钱——但凡烧得不那么大把一些,今夜恐都烧不完这些。

常阔那边说道:“阿爹明日还要早朝,就先回去了……岁安,你留下陪着宁宁。”

常岁安点头应下来。

常阔这才状似悠哉地离去。

待身影离了一双儿女的视线,他才快步而行,匆匆回到了居院。

昏暗的长廊尽头,站着一道墨色身影。

常阔独自走进廊中,没好气地道:“又来我这里作甚?我这里是将军府,可不是西市……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那穿着黑衣的身影转过身来,却是女子模样,抬手朝常阔行了个礼,开口一板一眼地道:“我家主人让我带话给常将军——将军此番得胜归京,听闻有人暗中要送美妾与将军,但将军都这把年纪了,还当洁身自好才是,不宜将那些来路不明乱七八糟的女子带回家中,徒增麻烦。”

“她管我!”常阔如炸了毛的大猫:“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女子看着他:“那将军想抬美妾进门吗?”

“废话,老子当然……不想!”常阔重重甩袖:“给我转告她,我不收美妾是我自己懒得应付,可不是因为我怕了她!”

黑衣女子:“……知道了。”

“没旁的事就赶紧走。”常阔嗤笑道:“方才的动静就连我闺女都能察觉,她手下的人是愈发不济了。”

说到此处,黑衣女子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她分明很小心的,根本没发出什么声音,怎就被那小姑娘发现了?

这话她没法接,只能取出一只瓷瓶放在一旁的长廊围栏上:“这是主人让我转交的,阴雨天将军腿疾发作时,吃一粒即可缓解疼痛。”

常阔看过去,啐了一口:“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谁稀罕要她的东西?拿走!”

女子无奈将东西收回去。

常阔:“?”

还真拿走是吧!

“走走走,告诉她,以后别再为这屁大点事来烦我了!”他不耐烦地开始赶人,转过身嘴里头骂道:“……还真是闲出屁来了!一回回跟诈尸似得!给她三分颜色,就跟我没完没了!”

女子揉了揉备受煎熬的耳朵,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而可以预见的是,同样的煎熬,待她将这些话告诉主人之后,免不得还得再经受一遍。

本要原路离开的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脚下一顿,换了条路走。

园中,烧纸钱烧到麻木的常岁宁打了个呵欠。

呵欠是会传染的,常岁安也跟着打了个,眼泪都出来了。

他揉了揉眼睛,逐渐将头低了下去。

常岁宁察觉到不对,抬眼看向他,不由一愣:“阿兄怎哭了?”

“我也想我阿娘了……”少年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哽咽。

他本只是打个呵欠的,可这眼睛揉着揉着,就突然来感觉了。

“我都不知道我阿娘长什么模样。”少年拿手背蹭了下眼泪。

常岁宁不禁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肩。

说来她也不知常岁安的阿娘生得什么模样,常阔乃草莽出身,三十多岁了一直独身一人,直到有一回,忽然抱了个还在吃奶的娃娃回来,说是他儿子。

儿子有了,那媳妇呢?

一问,才知媳妇难产死了。

据他说,媳妇是他家中早早给他定下的,他本都忘了这茬儿了,上次回乡时才知对方一直在等着他,于是他便顺便磕头成了个亲,然后就忙着打仗去了。

再回乡时,正准备将人接去京城,才知人没了,只留下个孩儿。

说着,一手抱娃,一手掏出了个亡妻牌位出来。

看着那突然出现的牌位,当时大家都沉默了。

千言万语只能由无绝化作一句——弟妹命苦哇。

常阔为亡妻大办了一场丧事。

于是,大家还没来得及喝喜酒,便直接坐下吃丧席了。

此事悲情之余,又透着一丝仓促与离谱,但逝者为大,便都默契地不多做打听。

至于孩子是不是老常的,大家则从来没有过丝毫怀疑,一是出于尊重,二是基于事实——父子俩恍若一头大水牛抱着只小牛犊,说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

“而且阿娘从不来我梦里的……”常岁安有些委屈:“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会有人不喜欢阿兄呢。”常岁宁想了想,问:“阿兄有没有做过那种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梦?”

常岁安眼中含泪,朝她点点头。

“那便是思念我们的人偷偷来梦里看过我们了。”常岁宁不紧不慢地拿火锏翻动着纸钱,认真道:“但又怕我们太沉溺梦中事,醒来后会难过,于是临走前便让我们全忘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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