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辛愣了一秒,伸手三两下把杨恒放在床头的果盘里一个苹果给削了,完了片好放碟子里递给闻澜。
那只拿着水果刀的手修长挺拔,手背覆着薄薄一层肌肉,力量感自深处透过皮肤渗出。普普通通一把水果刀,刀刃在指间轻巧蹁跹,估计是被饿狠了,闻澜只觉看得眼花缭乱。眨了眨眼睛,他发觉他没能把视网膜上方才的影像眨开,于是他不动声色接过碟子伸手就是一口,就这清甜的苹果汁含糊道:“谢了。”
阿辛朝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闻澜咀嚼着汁水丰盈的苹果,心情有些微妙。虽然这会儿他其实更想来一碗热食,但是这被仔细片好的苹果也另有一番滋味。
阿辛打开了电灯。
灯光在小小的屋子里亮起,细小的灰尘悬浮在空中,在光线里亮闪闪的,仿佛也染上了温暖之意。
闻澜“咔嚓咔嚓”吃完了苹果片,阿辛给他把碟子取走,又递上毛巾让他擦手。
聒噪的杨恒带着其他人先一步离开了,小许又不知跑哪儿去了,阿辛素来寡言,说是留下来照顾闻澜,那就是实打实的“照顾”,多的半句话也没有。闻澜看他走到一旁去冲洗碟子,屋中便只剩下了细细的水声。
闻澜看着他的背影,口中属于苹果的清甜似乎还没有淡去,他只觉这一刻的闲暇仿佛是他偷来的一般,叫他突然有了种做贼一般的念头。这贼大气不敢出、只悄悄将这点珍宝小心翼翼揣在怀中半点不敢轻忽,生怕他一个眨眼稍不留神,这一刻的宁静便会于指尖溜走了。
唯恐时光匆匆。
如果有一天这糟心的游戏能终结,当他回归正常的生活,那么到时候就找个清闲的工作、平平常常生活吧。当然按他这德行大概率是赚不到什么钱的,不过没钱没关系,能满足温饱就行,反正一般情况下他吃的也不多。当他就这样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如果能有个人给他备上一点吃食,不必珍馐美味,随便什么、能入口就行,吃完之后两人平均分摊洗碗、擦桌子、拖地、丢垃圾等工作,乐意就多做点,不想做就耍个赖少做点,不必担心会被嫌弃懒惰……每天不必走一步要想三步,也不用担心哪天醒来周围突然变成了陌生的地方,脑袋里简简单单只要考虑今天吃什么,心里头最大的烦恼可能是怎样打发坐班的闲暇时光,这样的日子哪怕要重复地过上一辈子,那他也是乐意的。
这时,阿辛已然擦干了碟子。
碟子被放回桌面上,发出一声清响,神游天外的闻澜与阿辛的视线骤然对上,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在想什么,顿时一个心虚,被自己方才的念头无语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闻澜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烧坏了,要不怎么今天老是走神呢?还好他脸皮厚,应该不至于从表情上显露出什么痕迹来……
外头传来了颇为沉重的脚步声,是小许在门口探头探脑。
“小闻哥,你感觉怎么样了?还痛吗?饿了吗?冷吗?”小许顶着厚厚一副眼镜、靠着手臂和胯部颇为不易也不太雅观地撞开了门,手里正端着一个砂锅,“杨哥吩咐的,活杀鸡汤,热的。”
说来也有些讽刺,这儿的村民虽然早已并非活人,但那些傀儡还是保持着生前的行为习惯,养鸡养鸭一如寻常人家,地里的菜蔬也都被灌溉得很好。除了原本栖息于此的人,其余之物都是寻常,一切皆是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满满一锅汤,装在沉甸甸的一个砂锅里,在托盘上滋滋沸腾着,也难为这个小身板的小许这一路颠颠送过来。
闻澜轻咳了一声:“你先放这儿,我过会儿吃。”
听他这么说,小许的眉头立刻在厚眼镜下皱在了一起,活像个苦大仇深的小老头:“杨哥特别吩咐了,这就要趁热吃的!我的技能虽然可以帮你加速身上伤口的愈合,可你毕竟流了那么多血,气血不足人也容易发冷,就要多吃点热的补补。”
闻澜听着砂锅里咕噜咕噜沸腾的声音,额角青筋一跳:“杨恒是打算要烫死我吗?”
小许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欠考虑:“哎呀!抱歉小闻哥!”他把大砂锅“哐啷”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跑,“我马上去给你拿个小碗来!”
“跑慢点,别摔了!”闻澜朝外喊。
“这小孩就是一根筋。”闻澜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有了小许这么一打岔,他心里头方才那股尴尬劲儿倒是消退了不少。
结果又听阿辛道:“苹果是冷的,所以你刚才不应该吃,我更不该给你。”
闻澜立刻摆出一副不解的样子:“你这是什么逻辑?我只不过是受了一点儿外伤,你就连个苹果都不肯给我吃了?我们那儿的俗语都说,多吃苹果身体好,你这会儿居然连个苹果都不给我?”他越说还越来劲儿了,生动演绎出一副没事找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