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在乌云的遮盖下,逐渐丧失光芒。
灼热的气息被凉爽的风吹散了一些。
叶鸣廊也跟大家一样,无比震惊地仰头看天。
一滴雨水,落在了他干涸的嘴唇上。
人堆里不知道是谁,跪在地上高呼一声:
“下雨了……”
这三个字的分量在这里有多重?
刹那间,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磕头,感谢上苍开恩。
“真的下雨了?”
叶鸣廊抿了抿嘴唇,那滴雨水清澈,甘甜。
雨点越来越密集,雨势越下越大。
人们在雨中欢呼。
无数在片干旱之地上等死的人,刹那间迎来了新生。
大家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他们在雨中相拥,欢呼,叩拜……
不过是他随口一说的气话,他……真的做到了?
下一场大雨和只取一杯水的代价,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为了降下这场大雨,他牺牲了什么?
叶鸣廊迅速转身,朝着藏书室飞奔。
雨水打湿他的衣服,带来丝丝凉意。
推开门,藏书室内昏暗一片。
所有人都跑出去庆祝这场大雨的到来。
而他却抱着膝盖,坐在至暗之处,显得越发孤独。
听到声音,沈笠恍惚地抬起头,循声问道:“是谁?”
“是我。”
叶鸣廊站在他面前,弯下腰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沈笠的双眼被阴翳覆盖,已经完全失去了视觉。
他忽然觉得很心酸。
“你的眼睛?”
“哥哥我厉害吧,只用了一个月的视力,就换来了这场大雨。”
少年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分享这个消息。
他伸手向前摸索,叶鸣廊后退一步。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沈笠磕磕绊绊。
因为失去视力,摔得遍体鳞伤。
叶鸣廊神色复杂。
藏书室外,大雨还在下。
地面低洼处泛起水光,他低头看着水坑。
像一面镜子。
他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原来这个对沈笠无比冷漠的人,自始至终都是自己。
如果这是梦,他已经完全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你想好了吗?”
祠堂内,老祖宗用浑浊的双眼注视着他。
“我想好了。”
他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无比狼狈地跪祠堂里。
对着先人铜像,立下誓言。
“我会成为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人,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献祭自己,成为他力量的来源。”
叶鸣廊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到食指的位置传来一阵疼痛。
一条银蛇张开獠牙,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细小的伤口处渗出鲜血。
世界颠来倒去,无数人在他的耳边絮絮低语。
叶鸣廊猛然从梦中惊醒。
圈在他食指的银蛇戒指还打算咬它第二口。
看到叶鸣廊醒来了,银蛇盘着身体绕着他的指骨转了一圈,不再动了。
空气中甜腻腻的味道依然还在。
但他已经从梦中挣脱,这个味道已经对他没用了。
叶鸣廊第一时间扶起沈笠,晃了晃他。
“沈笠,醒醒!”
盘桓在沈笠食指的银蛇戒指已经接连咬了他好几口。
可是沈笠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像是主动沉湎在梦中。
连银蛇也拿他没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鸣廊背起了沈笠,循着气味的来源下了楼。
高高的坩埚前,夏利先生依然维持着搅动糖浆的动作,时不时往锅炉里撒下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教会失窃的死灵书。
夏利先生看见已经醒来的叶鸣廊,示意他先坐下。
叶鸣廊没开口,夏利先生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放心,只是做梦而已,不会受伤。”
“你一定想问我到底在做什么是吗?”
夏利先生的双眼通红,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属于夏利先生的故事并不长。
“我有个妹妹叫艾达,她已经去世很久了,有人杀了她。”
“教会的人为了招揽教众,故意把那个杀人凶手称之为恶魔,但我知道,他一定是镇子里的某个人。”
“他藏得很深,不仅杀死了艾达,甚至……杀死了米勒。”
“我加入教会,为的就是得到这本书。”
“既然用寻常的办法不能抓住那个凶手,那就用极端的方式,把他找出来。”
这本书上记录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阵法和巫术,很危险,但对夏利先生而言,是救命稻草。
夏利先生说到这里,面带笑容地挖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睛,丢进糖浆里。
巨大的锅炉里飘出几枚气泡。